她仍然記得那年尾牙會上，望著梁芙一時風(fēng)頭無兩何等歆羨。背負(fù)議論，她走到今日，終于得償所愿，可心情卻也不只高興那么簡單。

    “梁老師……你真的要辭職嗎？”

    “團(tuán)長還在留，不過我已經(jīng)決定了?！?/br>
    “這么突然……”

    “用了三個月才能下定決心，對我來說不突然了?！?/br>
    “辭職之后，準(zhǔn)備做什么？”

    “不知道，先從辭職這一步開始吧。”梁芙淡淡的笑了笑，她側(cè)著頭，看著譚琳，沉默一霎，“……去得比我更高，你已經(jīng)做到了?！?/br>
    譚琳低著頭沒說話，輕輕地抽了一下鼻子，那卷成筒狀的證書被她捏在手里，捏成了扁形。

    “這幾年，我當(dāng)你的老師，其實有我的私心?！?/br>
    “可是在工作方面，你沒有保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弊T琳低聲說，“有時候……挺想跟你走得更近一點?！?/br>
    梁芙看著她，心里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無法做出更多承諾了，笑了笑，“……以后繼續(xù)加油，舞團(tuán)的未來就靠你了?！?/br>
    譚琳重重點頭。

    梁芙記起很久以前跟周曇打賭，周曇說譚琳年紀(jì)小，分不清利益和陷阱，容易吃虧。她卻篤定譚琳有野心，不會輕易被短期的利益收買。算起來，是她賭對，回頭得跟周曇喝酒討個賞。

    梁芙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一個紙箱子還沒裝滿。她把紙箱放在桌子角落上，對譚琳說：“那我走了，有事微信聯(lián)系?！?/br>
    她看譚琳紅著眼睛，泫然欲泣的模樣，忍不住開玩笑道：“怎么了？想跟我來個情真意切的擁抱？”

    她正欲去拿箱子，譚琳卻上前一步，當(dāng)真一把將她抱住。她愣了下，聽見隱約的哽咽聲，輕輕撫了撫譚琳的肩膀。

    說到底，她覺得譚琳和自己很相似，是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墒亲T琳比她厲害，譚琳能夠忍辱負(fù)重，她卻不能。

    倘若，她所執(zhí)著的事業(yè)，是由這樣一個人來繼承和超越，也算是一種榮耀吧？

    抱著箱子，梁芙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舞團(tuán)的大樓。

    她把紙箱子放在車蓋上，背靠著車頭，望著藍(lán)湛湛的天空和黃燦燦樹葉，閉眼讓風(fēng)拂過臉。

    這三個月，她定期去心理醫(yī)生那兒做咨詢，剩余時間盡量放空自己，看書看電影，有空就出去散心。遵從醫(yī)囑，不想任何人，只關(guān)照自己。

    然后，她自然而然得出了辭職這個決定，雖然仍有掙扎，總算邁出第一步。

    舞團(tuán)大樓外有一株老槐樹，她十六歲入團(tuán)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立在那兒了，夏日濃陰匝地，是她在練功房里朝外看的唯一風(fēng)景。

    深秋這位老朋友樹葉也已枯黃，她想，陪它最后一程，有緣再見。

    第41章 初心（03）

    梁芙那天去逛街，給梁庵道和章評玉挑結(jié)婚紀(jì)念禮物的時候，在商場碰見蔣琛。

    他挽著一個娃娃臉的年輕姑娘，擦身走出去好幾步，一個急剎折返，驚喜道：“梁師姐！”

    梁芙與蔣琛上次見面，還是在與傅聿城的婚禮上。如今三年過去，他身邊人也換了。但如今這個恐是已經(jīng)定了下來，姑娘中指上套著鉆戒。

    坐在一旁星巴克里，蔣琛匯報近況，三句不離身旁的姑娘。他未婚妻叫劉念，長得嬌小可愛，是化學(xué)系的博士生。

    劉念聽蔣琛介紹說梁芙是跳舞的，立馬問道：“能請師姐幫個忙嗎？”她立即意識到這樣十分失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說：“……對不起我有點冒失了，您工作應(yīng)該很忙?！?/br>
    “沒事，你說說看。我最近在休息?！?/br>
    劉念眼睛都亮了，“真的嗎？”

    便告訴她，他們學(xué)校有個女生患了絕癥，樂觀估計也是時日無多，想排一出歌舞劇，租個小劇場公演，了卻自己的最后一樁心愿。據(jù)說那個女生小時候很喜歡跳舞，但因為家里條件不是很好，沒走這條路。

    劉念說：“已經(jīng)是晚期了，醫(yī)生不建議手術(shù)，只讓保守治療，控制病情。她也不想治了，想好好利用生前的最后一段時間，彌補未完成的遺憾。她男朋友和她的父母也都支持。”

    劉念說完又補充一句，生怕她覺得這是在道德綁架，“師姐不要覺得有心理負(fù)擔(dān)，我們都是有空幫的就幫，沒空就精神支持?！眲⒛钜恢痹趨⑴c學(xué)校的志愿者組織的工作，也因此知道了楊菲菲的事，想略盡綿薄之力。

    “現(xiàn)代的歌舞劇我接觸不多，不見得能起多大作用?！?/br>
    “我們也都是業(yè)余的！主要大家都沒經(jīng)驗，劇情勉強能編圓，舞蹈部分實在束手無策，都快過去一個月了，還是一個散架子?！?/br>
    梁芙沉吟片刻，“那我下周過去看看?！?/br>
    劉念高興得不行，立即和她交換了微信。

    蔣琛想起往事，開玩笑說：“我感覺自己當(dāng)時應(yīng)該往師姐的經(jīng)紀(jì)人方向發(fā)展?！?/br>
    梁芙笑說：“還得仰仗你給我介紹工作?！?/br>
    正事聊過，蔣琛問起傅聿城的近況，“聽說他跳槽了，沒在程師兄那兒工作了？”

    “嗯。”梁芙笑意很淡。

    三個月來，她沒去父母家，說自己去外地散心了，每天只打個電話報平安，凡聽見章評玉有打算數(shù)落的意思，立馬掛電話。章評玉知道兩人的分居的事，恐怕攢了一肚子的火氣要沖她開.炮。

    因此，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回有人當(dāng)面提起傅聿城的名字，她瞬間覺得心里像是被冰做的薄刃飛快劃過，涼而鈍痛。

    “那他現(xiàn)在在哪兒？看他朋友圈也沒提過。”

    “我……我也不清楚。”梁芙說完有片刻恍惚。她單知道傅聿城是離職了，他去了哪兒，如今住在那兒，一無所知。

    蔣琛也愣了一下，似是覺得這種應(yīng)當(dāng)了如指掌的信息，她作為傅聿城的妻子怎么會不清楚。瞧出不對勁，但沒好追問，只說下回有空一起吃飯。

    和蔣琛、劉念分別之后，梁芙去給梁庵道挑禮物。她想著給章評玉買個新款的手提包，給梁庵道買一條羊絨圍巾。趁兩人結(jié)婚紀(jì)日那天回趟家，把提離婚的事交代了，總不能一直逃避。

    往男裝部去，一眼看見掛在明亮櫥窗里的一件黑色大衣。

    幾乎能想象那衣服穿在人身上是什么模樣。

    鬼神出差，走過去叫導(dǎo)購拿一件一樣的。

    摸過面料，核對尺碼，刷卡付賬。當(dāng)她提著硬挺的購物袋站在店面外時，不由苦笑。

    劉念效率很高，沒多久就把她加到一個微信群里。群里都是籌備這次歌舞劇的人，加起來得有五十余，分工各不相同。

    辭了職反正沒事，梁芙就抽空往劉念的學(xué)校去了一趟。等被人領(lǐng)著走進(jìn)活動教室一看，參加演出的十幾個演員都已經(jīng)在那兒。

    劉念挨個介紹給梁芙，梁芙一時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