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2
玉虛山高三千尺有余,高聳陡峭,云霧繚繞,好似一把直入云霄開天辟地的巨劍。在山腳下抬頭看去,山間碧海翻濤,風過有痕,山峰隱在霧靄之中看不真切,隱約可從流云之間瞥見樓閣屋宇。松濤蟲鳴中還間或夾著幾聲清越的鶴唳,襯著山腳數(shù)丈高的巨石上那揮灑恣意的“玉虛”二字,登時漫上一股不可一世的凌然仙氣。山門外走來一名年約二十的紫衣青年,金冠玉帶,面目清俊,抬起雙眼時薄刃般的眼尾微微上挑,視線正對上前來迎接的神使,叫那神使不自覺就渾身一凜。“太子殿下?!鄙袷勾颐淼?。淮洛一道眼風虛虛從他身上掃過,問道:“少司命可在?”神使揩掉額上的汗,支吾道:“大人、大人出門遠游去了,不……”淮洛沒待聽完就冷笑一聲,隨手揮開神使向前走去,衣袍翻飛如浪。“司塵!”淮洛高聲道,運用法力將聲音傳出去老遠,在山林間縈繞回蕩,“司塵,我知道你在,出來!”大殿外神使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了滿地,只有被喊聲驚起的飛禽三兩只發(fā)出驚惶的鳴叫。淮洛也不急不惱,雙手往身后一背,輕車熟路地高聲道:“我數(shù)三聲,你若是不出來,就休怪我上司命星君那兒去告你的狀!一——二——”大殿大門被“嘎吱”推開,司塵露出一張滿是無奈的臉,“殿下,您也不能每次都用同一招吧?”“招不在新,管用就行?!被绰搴谜韵镜乇呈挚此緣m無可奈何地向自己走來。司塵抬手揮退周圍侍從,躬身行了個半禮,“太子殿下,明日就是您的成年典禮,怎的不在三十六重天待著,跑到我們這山溝里來?”淮洛面色微冷,沉聲道:“六百七十二年了,司塵,你又何必年年都講廢話?我要見他。”司塵保持行禮的姿勢不變,將苦笑掩在廣袖之下,“太子殿下,幽冥之海只進無出,更何況沒有天帝親口下令,誰也進去不得……”“當年的事就是個笑話!”淮洛登時失了冷靜紅了眼,“哥哥何曾殺害母后和大姐,又哪里會傷害我!以前你們都當我是孩子,不信我的話,怎么,如今我乃神族太子,已到及冠之齡,少司命,你還不把我放在眼里?”“小神不敢,”司塵當即跪下道,“當年五殿下親口認下罪行,自縛于幽冥海,樁樁件件都是得天帝陛下親自認可錄入星命玉簡的。小神只是依令辦事,不可更改,還望殿下莫再強求?!?/br>淮洛神色莫測地瞪著他,半晌冷冷一笑,道:“司塵,虧哥哥當年視你為摯友,呵,所謂情誼不過如此?!?/br>司塵抬頭望向太子甩袖而去的背影,眼神復雜地搖了搖頭,最終也只是長嘆一聲。“九殿下,你想見他,哪里又知道他想不想見到你呢?”***幽冥海的腥風血雨一如往日。經(jīng)過六百多年的廝殺,赤土之上角逐出了數(shù)位實力卓絕的大妖鬼,率領各自的勢力占據(jù)一方,只是無論是誰,都不敢靠近腹地那片區(qū)域。腹地之內(nèi)的上古魔龍之骨內(nèi),居住著一位與洪荒同壽的大魔,實力可與神族首領一決高下,六百多年前曾親手擊殺神族皇后與大公主于此。據(jù)說曾有一名大妖想要挑戰(zhàn)那位,結果剛踏進它的領地就被片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坨給丟了出來,自此除非是找死,不然沒有誰想入侵那位大魔的領地觸它的霉頭。幽冥海上空布了防止妖魔逃脫的天雷陣,每日轟隆雷鳴不斷,常有實力低微的小妖被天雷劈死。體積龐大的魔龍骨架是重災區(qū),龐大如小山的骨龍早已被天雷劈砍得到處焦黑缺胳膊少腿,時不時還會有零星骨頭在“哐嚓”一道閃電后斷裂掉落。骨渣窸窣掉落,被吊掛起來的人影腦門上挨了好幾下砸,幽幽轉(zhuǎn)醒。謝辭眨了眨干澀的雙眼,眼前是看了不知道多少年如一日的單調(diào)景象,他淡定地甩掉頭發(fā)上的骨頭碎渣子,從容閉眼。“很無趣吧,想不想出去?”夢魘一般糾纏不休的嘶啞聲音又一次響起,謝辭動了動身體,身上的鎖鏈發(fā)出碰撞聲響,他笑了笑道:“有你日夜陪我說話,倒也不算特別無聊?!?/br>魔神被他一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自顧自縮到角落里去了。惡欲不滅,魔神不死,因此魔神是不死不滅的。六百年前的封魔大陣,謝辭也僅僅是以自身為封印困住了魔神,隨著漫長年歲過去,被重創(chuàng)的魔神暗自休養(yǎng)療傷,盡管本體被打散,它卻在謝辭體內(nèi)扎下了根,并且日益復蘇。——因為他內(nèi)心的惡念之火也從未有熄滅的一天。時間的流逝就像一條污染嚴重的粘稠的河,謝辭已經(jīng)記不清到底過去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維持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茍延殘喘多久了——瞧啊,他的皮膚因為常年曬不到太陽白得跟鬼一樣,蒼白的皮膚下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肌rou與脂肪只剩下紙一樣薄薄的一層。他的頭發(fā)長得拖到了地上,卻枯敗糾結如雜草,他現(xiàn)在一定瘦得像一具骷髏,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謝辭都快忘了當初是為了什么才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去看看,”他嘶聲道,“他來了么?”魔聲嗤笑一聲,涼涼道:“弟弟,你還不死心吶?放心吧——沒來。我看那小妖怪根本不可能聽你的話,過了這么多年,他怕是早就忘了。哦對了,說不定吶,他早早被別的妖鬼吃掉啦?!?/br>“不如這樣,”魔神又躍躍欲試地蠱惑起來,“我們出去,看看他還在不在?若他死了,我陪你去將這幽冥海的妖鬼都殺干凈了,為你的小妖怪報仇,如何?”謝辭睜眼看了一眼昏暗的通道入口又閉上,安然地把魔神發(fā)出的噪音都屏蔽掉。類似的對話每天都會上演一遍,他早就已聽習慣,耳朵都快生出繭來了。雷鳴不斷,謝辭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仔細分辨著外邊的風聲,風從不同方向來,帶來不同方向的訊息。他每日都在聽風,聽風聲卷來的竊竊低語。他知道阿九還活著,只是不愿來見他?;蛟S就像魔神說的,他早就已經(jīng)忘了。謝辭總是后悔當年見到阿九時太過莽撞,定是嚇到他了。他的態(tài)度該更溫和一些的。謝辭時不時就在模擬再見到阿九時該怎么辦,該如何同他講話,該如何向他解釋清楚他們的過往,只可惜這么些年過去了,他早已在腦海里將這樣的場景模擬了無數(shù)遍,可機會卻遲遲不曾到來。在滾滾雷聲中,謝辭的意識緩緩沉入深海。他的識海是一片廣袤的深藍海洋,周圍是一片浩瀚滄海般的深藍,無邊無際,無窮無盡,而他躺在無垠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