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露出一絲無辜的色澤，緩緩搖頭：“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請……請主人明察?！?/br>
    帝修眉梢輕揚：“那你是什么意思？”

    秦裳朝前跪行一步，將腦袋擱在帝修腿上，然后才低聲道：“屬下是覺得，其他人都不如屬下對主人一片忠心，就算貼身侍奉主人，也必不如屬下用心。”

    頓了頓，他嘴角抿起了一絲笑：“而且他們都不如屬下這般了解主人的喜好，知曉主人的性情，主人使喚起來也怕是不會順手?！?/br>
    帝修沉默地盯著眼前這顆腦袋，心里不由生出一個想法，嗯，是有點恃寵而驕了。

    不過……

    眼底劃過一抹色澤，他果然不負某人所期待的一般，緩緩伸手，習(xí)慣性地撫著一頭如緞般的墨發(fā)。

    修長如玉的手指穿梭在發(fā)絲中，觸手溫潤順滑，眷戀感依舊。

    秦裳如溫順的貓咪一般閉上眼，享受靜謐心安的滋味。

    窗外明月高懸，樹影婆娑。

    屋內(nèi)安靜如雪，一室寧謐，仿佛隔絕了世間所有的塵俗喧囂。

    “明日直接去信山，經(jīng)信山到達陵國境內(nèi)?！钡坌薜哉Z在耳畔響起，“過幾日，信山有一場武林大會，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花音落下，所有的靜謐瞬間不翼而飛。

    秦裳倏地抬頭：“經(jīng)過信山？”

    帝修斜倚在榻上，嗓音疏懶：“怎么？”

    “……沒?！鼻厣褤u頭，如縮頭烏龜般低垂著腦袋。

    他就是突然想起自己在信山鬧的笑話，信山那邊的分閣籌備第一高手選拔賽最積極，所以他當(dāng)初才誤會了主人的意思。

    不過……武林大會？

    秦裳對武林大會不太感興趣，但他喜歡跟主人一起去湊熱鬧，畢竟機會難得。

    于是開口：“如果去湊熱鬧，年關(guān)就趕不及回去了?！?/br>
    第853章 不知傲骨為何物

    “趕得及。”帝修語氣淡淡，“就算趕不及也無妨，九位堂主過完年才會上山?！?/br>
    秦裳微訝，隨即心里明白。

    主人這是為了他，才把年底的事情延遲到了過完年才做。

    想到這里，心里不由又是一陣慚愧，“不早了，屬下伺候主人就寢?！?/br>
    一夜過去。

    次日早，幾位副堂主早早就起了身，儀容打理好，來到院落準(zhǔn)備請安，卻見閣主昨晚落腳的房門開著，床榻上被褥疊得整齊，房中早已空無一人。

    幾位堂主和掌事面面相覷，一時俱是無言。

    ……

    時日很快進入了今年最后一個月。

    臘月初一夜晚，獨孤熙再次毫無預(yù)警地從榻上栽了下來，熟悉的疼痛，熟悉的煎熬，熟悉的驚惶瞬間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思維。

    秋雁和青黛兩人急匆匆入內(nèi)，一人倒水，一人取藥。

    “獨孤皇子。”將最后一顆藥塞進他的嘴里，秋雁接過青黛手里的水杯，趕緊讓孤獨熙喝下，“你堅持一下，奴婢收到了消息，陛下已經(jīng)在回程的路上了?！?/br>
    被劇痛折磨得混亂的腦子里仿佛注入了一道光，獨孤熙臉色煞白，忍著渾身劇烈的顫抖，死死地咬著牙：“陛下……陛下，真……真的……”

    “真的?！鼻镅泓c頭，“最多再兩日時間，陛下就能回到宮里。獨孤皇子，只要撐到陛下回來，你就有救了?！?/br>
    獨孤熙死死地咬牙，最后一顆藥已經(jīng)壓不住體內(nèi)蠱蟲兇殘的撕咬，他只能憑毅力支撐，死死地撐著，撐到陛下回來……

    他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秋雁說的不對，他要等到陛下回來，只是為了在死前再看陛下一眼，不是為了讓陛下救他……

    他的身體早已無力回天，就算是陛下，也救不了他。

    獨孤熙渾身因劇痛而顫抖著，一張臉白得沒有絲毫血色，蜷縮著身體，腦子里浮現(xiàn)少女一顰一笑一怒。

    仿佛這樣，就能忽略五臟六腑那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想起自己初見這個少女時，她高坐在莊嚴神圣的大殿之上，眉眼威儀清貴，那一句“二皇子容貌絕佳，自是人間難得的美少年，然而皇子身份貴重，男兒頂天立地，又豈能折了傲骨給別人當(dāng)榻上寵兒？”

    男兒頂天立地……男兒頂天立地……

    獨孤熙仰望著雕梁畫棟的寢殿頂端，想著當(dāng)時的自己，心里有沒有因這句話而生出漣漪？

    他是大夏二皇子，卻從來都是任人踐踏，只有這個敵國女帝，初次見面就奉上了一句“男兒頂天立地，豈能折了傲骨？”

    然而他雖投了個男兒身，可活了十六年，卻從不知傲骨為何物。

    他想起自己不自量力去侍寢的那晚，少女笑意晏晏，溫柔多情，卻在最后一刻毫不留情地把他從龍榻上踹下。

    少女眉目清冷間說的那番話，至今還記憶猶新。

    雙手死死地攥著地上絨毯，嘴角一縷血溢出，少年卻渾然未覺地想起那個晚上——得到清郡王死訊之后陛下命他侍寢的晚上。

    第854章 回光返照

    她說：“你看似心機深沉，滿腹籌謀，然而在朕的面前，這點雕蟲小技真的不夠看?！?/br>
    他現(xiàn)在好想說，他從來不想算計別人，他的心機手段也的確不夠看……他所有的深沉都是裝的……

    他想起生病那回，陛下問他：“獨孤熙，你才十六歲，遭這樣的罪是圖什么呢？權(quán)力、榮華、富貴？坐擁天下的雄心抱負？”

    其實他想說，不是的……真的，他什么也不圖，可他身不由己……

    蠱毒發(fā)作起來時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足以讓他對任何事情妥協(xié)，足以讓他對cao控蠱蟲的那個人無條件地唯命是從。

    可現(xiàn)在，他好像覺得，疼痛也不過就這么回事。

    能忍的。

    他可以忍……只要，只要讓他再見……陛下一面，就算如何難忍，他……他也可以忍……

    陛下……

    陛下……

    你說我一個人待在異國他鄉(xiāng)會哭鼻子，可我從記事起，就不曾擁有過哭鼻子的權(quán)利，異國他鄉(xiāng)……比起國師府的冰冷殘酷，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陛下，可還記得我的請求，如果臣以后死在了陵國，陛下將臣挫骨揚灰了好不好？

    挫骨揚灰……便能失去輪回……

    以后世間再無孤獨熙這個人。

    鮮血不斷地從嘴角溢出來，少年悲哀地睜大了眼，意識到自己或許等不到陛下回來了。

    “獨孤皇子！”

    “獨孤皇子！”

    耳畔有人在叫，緊張地叫，不安地叫。

    獨孤熙抬頭望著殿頂，卻什么也聽不見，此時所有感官都變得無比遲鈍，他眼前卻清晰地浮現(xiàn)……陛下留宿在他殿里的那幾日。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日子。

    他們同塌而眠，像是世間最親密的人，他生平第一次跟人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