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并沒有理會武親王的眼神，站起身，朝子曦頷首，便帶著蘇瑾一道告辭離去。

    慢條斯理地用完一頓午膳，子曦去了御書房處理朝政，命獨(dú)孤熙去雍華宮跪候。

    自從那晚侍寢失敗，知道自己的魅術(shù)對子曦不起作用之后，獨(dú)孤熙這幾日一直安分得很。

    當(dāng)然，表面上的安分不代表私底下沒動作。

    作為一個以美貌為利器的侍君，被要求在帝王寢宮里跪候，這個要求其實并不算過分——當(dāng)然，也沒有多寬容。

    這不是一個友好的信號。

    可獨(dú)孤熙別無選擇，只能照做。

    他現(xiàn)在身在陵國皇宮，在君子曦的地盤上，他來到陵國的目的還沒有達(dá)到——雖然目前看來離他的目標(biāo)還遠(yuǎn)得很，甚至難度很大。

    但即便前方是死路一條，他也斷然沒有回頭的余地。

    所以他只能照做，照著陵國女帝的規(guī)矩和命令，一步步把柔弱無害，美貌妖嬈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堅持到最后，才能絕對反擊。

    ……

    長久的沉默，給人帶來足夠大的壓迫感，秦裳覺得口干舌燥。

    雖然提前做了心里建設(shè)，雖然心里一遍遍想著為了子曦可以再堅持堅持，耳畔也一直在回響著那幾句：“偶爾可以叛逆”，“偶爾可以任性”，“有什么事可以表達(dá)”……

    但事實證明，膽子跟武功一樣，都不是一天就能練就而成的。

    在這個人面前，他僅有的勇氣和自制力早已一敗涂地。

    他甚至可以確定，若主人當(dāng)真強(qiáng)硬地命他不準(zhǔn)插手陵國之事，他或許連一點(diǎn)反抗的膽量都沒有。

    他沒有勇氣再一次行忤逆之舉。

    只有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他才敢那般決絕，而一旦那樣求死的念頭消失不復(fù)存在，所有的反抗和忤逆似乎也就一并跟著消失了。

    “你如何確定，君子曦幾一定需要你的幫助？”清冷嗓音不疾不徐地響起，帶著主人一貫無波無緒淡泊出塵的氣息，讓秦裳終于得以從壓抑中脫離出來。

    秦裳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閣主大人一眼，隨即垂下眸子：“我自己分析的。”

    清郡王的死定然是人為。

    楚宸回去要?dú)v經(jīng)什么？必然是一番痛苦之后接替他父王的兵權(quán)，然后替他父王報仇。

    第603章 出浴

    西陵皇城早已在清郡王的控制之下，楚宸自己也留有人手在皇城之中，可清郡王卻還是毫無征兆地死了。

    這其中，定然少不了一場精心的算計。

    楚宸若要報仇，就免不得起兵。

    在眼下這個時候，起兵絕對是一件不容小視的事情——楚宸不但有孝在身，還身兼女帝正君身份。

    走錯一步，都會帶來無法估計的后果。

    而對于楚宸的報仇之舉，子曦大半會同意，甚至?xí)χС帧?/br>
    可一旦真的起兵，就意味著需要籌備足夠的糧草軍餉，配備將士的兵器盔甲，以及面對后續(xù)其他野心之國的虎視眈眈。

    不管楚宸保仇將首先把刀劍對準(zhǔn)誰，首戰(zhàn)絕不能露怯，更不能敗。

    否則于皇族的威儀，于女帝的威儀，都會是致命的打擊。

    一旦敗了，南陵和北陵的收復(fù)將難上加難，大夏將再也無所畏懼……

    “時間到。”帝修淡淡開口。

    秦裳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是藥浴的半個時辰已結(jié)束。

    抬眸看著閣主大人，白衣勝雪的身影坐在椅子里并未有站起的意思，秦裳抿唇，試著從浴桶里站起來。

    然后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真的能站。

    從九閣之巔被帶回來，連同昏迷的那三日，也不過才二十天左右。

    傷筋動骨一百天，而他的骨頭和肺腑都傷得那么厲害，醒來之后，他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臥床一年的準(zhǔn)備，卻沒想到……

    他眼底猝然閃過的驚喜落入閣主眼底，清冷的眉眼微動，寒潭般幽深的眸心閃過一道異樣光澤。

    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任由秦裳一個人傻樂。

    然而驚喜之后，秦裳悲催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沐浴過后全身赤裸，現(xiàn)在泡澡時間結(jié)束，他得穿衣服——可穿衣服得先從浴桶中出來。

    若是以前身體完好的時候，他可以飛出來，躲到角落里去擦拭穿衣，可此時他雖然能站，但骨頭其實還沒完全復(fù)原我，武功就更別提了。

    當(dāng)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閣主大人坐在椅子上，并沒有要回避的意思。

    秦裳不由咬唇，斂起面上笑容，默默地看了一眼閣主大人。

    帝修目光淡漠，眉眼間一派幽深，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卻也是一副特別不好惹的樣子。

    秦裳心沉了沉，忍不住又縮到了水里去。

    帝修瞇起了眼。

    周圍氣息剎那間變得寒涼。

    秦裳打了個寒顫，意識到閣主大人的不悅，只得再次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試著自己從浴桶中跨出來。

    身子半側(cè)著，試圖回避閣主大人的視線。

    事實上，根本就是他自己多想了，閣主大人此時壓根就沒心思注意到他的裸體，幽深的目光只落在脊背到后腰、大腿、手臂、肩胛……整個后背幾乎無處不在的傷痕上。

    經(jīng)過這么多天精心的調(diào)養(yǎng)，每日上藥，頂級寒香露泡澡，曾猙獰得讓人覺得心悸的傷痕已經(jīng)消退了不少，但即便如此，短時間之內(nèi)也不可能完全恢復(fù)以前的光滑。

    第604章 朝陽

    秦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平靜地擦干身體，讓自己沉浸在可以站起來走動的喜悅之中，而刻意去忽略那一直鎖在他身上的視線。

    雖然都是男子……

    但極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曾經(jīng)的誤會，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孌寵”，以至于他對在主人面前裸著身體這這種事情感到格外羞恥。

    想到孌寵，便不由想到自己那本手記。

    秦裳穿衣服的手微頓，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

    那本手記主人看完了嗎？

    應(yīng)該看完了吧，否則也不可能跟他糾正孌寵一事，清貴無雙的主人被自己冤枉了——這個事實讓秦裳有些無地自容。

    更多的卻是心事被知道之后的不安。

    主人會如何看待他那種不顧一切的追逐仰望？會如何看待他把自己比喻成渺小飛蛾的自卑？

    會如何……

    秦裳突然怔住。

    他想到自己在手記里寫的那些，主人會不會覺得他是在抱怨，訴苦，控訴他的無情？

    這般一想，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系著腰帶的手也似乎瞬間變得無力，秦裳抿緊了唇，心頭一陣陣發(fā)慌。

    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椅子上的閣主大人黑眸又瞇了起來，看著某人突然間變得僵硬的背影，以及他周身能感受到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