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把子彈填進槍膛，又伸出手：“再來一顆?！?/br>
左健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你覺得還會有兩個？”

沈固把第二顆子彈也填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br>
小黑子已經仰著頭看了半天了：“什么？左隊你們說什么？到底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見？”

左健嘆了口氣，摸出一枚纏著紅線的銅錢，咬破手指把血染在銅錢上，隨即用那枚銅錢在小黑子眼前一晃：“看見了嗎？”

小黑子眨了一下眼，有些茫然：“看什么？”

左健嘆口氣：“看煙囪上頭，有個影子嗎？”

小黑子拼命睜大眼睛去看，半天還是搖頭：“什么也沒有啊……”

左健也搖頭：“沒辦法了，這樣都開不了你的天眼，你這是天生的遲鈍，我是無能為力了。在這等著，我上去！”說完，直接就躥了出去，“讓一下讓一下，我是警察，讓我上去。”

小黑子摸著自己的頭，喃喃自語：“遲鈍？我很遲鈍？再說了，用個銅錢晃一晃就能開天眼？哎，沈哥你看見什么了？”

沈固沒聽他們在說什么，從瞄準鏡里一直觀察著煙囪上的人。有了瞄準鏡，男人的表情看得更清楚，沈固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從口形中大略讀出他是在哀求和懺悔，顯然他已經從那頭朝下的詭異動作中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不是個人了。拽著他的影子似乎有些遲疑，兩人就在煙囪半中腰停了下來。而左健已經跑到煙囪底下開始從另一面飛快地往上爬。

“那人停了？”小黑子遲疑地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覺得剛才他那動作，好像有人在往上拽他似的?！?/br>
“是有東西在拽他，但不是人?！鄙蚬棠橆a貼著槍托，聲音低而輕，不震動槍身，“有個影子，估計就是跳樓自殺的那個女孩?！?/br>
小黑子倒吸一口涼氣：“怎么？她，她不是死——”突然想起他們現(xiàn)在說的就是鬼，趕緊改口，“不是剛剛才死么……”說完了自己也覺得有些后背發(fā)涼。

“死后索命。”沈固簡單地說，看著左健已經爬到了一半。

小黑子是什么也看不見，撓了撓頭：“可是這跟那論壇有什么關系？”

沈固緩緩地說：“那是言靈——”他剛說到這里，忽然發(fā)現(xiàn)煙囪上的影子晃動了一下，突然開始發(fā)力往上拉拽下面的男人。在這一瞬間，那影子似乎膨大了一些。

沈固的瞳孔猛然收縮，因為他看出來了，那影子不是膨大了，而是在它的后面還有另一個影子，剛才緊緊貼在一起，這會兒稍微露出來了一點，就顯得影子似乎膨大了一些。左健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第二個影子，一邊往上爬，一邊從口袋里摸出一點東西，緊緊握在了手里。

煙囪上的男人身體開始向外傾斜。在下面的人看來，他只用一只手抓著煙囪上的鐵梯，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好像在擺POSE，其實沈固看得很清楚，他是被影子拽著，馬上就要被拉離煙囪，跌下來了。

左健飛快地往上爬，但影子拽得很用力，眼看男人的手已經要抓不住鐵梯。左健突然一甩手，手里的東西直朝著影子飛過去。那是一枚銅錢，上面裹了一張符。銅錢擊中影子，居然沒有穿過去而是停在半空中，一線白光從符中射出來，影子漸漸變得透明，拉拽著男人的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男人趁機把身體又貼回到煙囪上，對著左健大喊：“救命啊！”他還沒喊完，已經將要消失的影子里突然又鉆出了一個灰影，對著男人撲了上去。在這一剎那，沈固的槍了，子彈帶著金光射中鉆出來的灰影，爆開一團光，消失在半空中。

“胭脂——”鐘樂岑用筷子攪著碗里的飯，沉吟地說，“原來是這樣，言靈的力量是從這里來的，看來要找到胭脂，得先找到這個論壇。”

“但是地址是不存在的?！?/br>
“存在，只是在各人眼里看來不一樣。那女孩給的地址只是她看到的，實際的地址肯定不是這個。那個爬塔吊的李強可能也上過這個論壇，但如果他能告訴你論壇地址，估計和這女孩給的也不一樣?！?/br>
“鬼居然也會用網絡？”

“言靈是不同的?！?/br>
沈固覺得鐘樂岑的回答很簡單，似乎又回到了前些時候冷戰(zhàn)的狀態(tài)，他忍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殺要剮，你也讓我死個明白行嗎？”

“別胡說！”鐘樂岑皺起眉，“不是有言靈的例子在嗎？你胡說什么。”

“那你就告訴我，別讓我這么稀里糊涂的。”

鐘樂岑又把頭埋進了飯碗里，一粒粒地開始撥弄飯粒。沈固把碗從他面前拉開，伸手按住他的手：“告訴我，到底是什么事？”

鐘樂岑終于抬起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復雜，半天才說：“我比羅靖死得早?！?/br>
沈固微微皺了皺眉，心想怎么又提起這事來了：“我知道?！?/br>
鐘樂岑糾結地看著他：“可是你比我年齡大些?！?/br>
沈固愕然：“那又怎么樣？”

鐘樂岑忍了幾天，終于也忍不住了：“那就是說，你不是羅靖！”

“我不是羅靖？”

“我先投胎，為什么卻是你年長？那只能說明，你并不是羅靖?！?/br>
沈固半天才琢磨過這個味來。好嘛，合著他為了前生的事背了這些天的黑鍋，心里好一番內疚，忍受了冷戰(zhàn)和鐘樂洋的幸災樂禍，這會兒突然來一句：你不是羅靖，立刻就把前些天的事全部歸為了一個笑話。不，這不重要，一個笑話而已，他雖然不幽默，至少還有自嘲的能力，重要的是，鐘樂岑對羅靖，那顯然是有感情的。羅靖不是為鐘樂岑殉情了么？鐘樂岑不是連前生的身死都可以不計較原諒他了么？這說明什么？說明兩人之間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他是羅靖的轉世，那當然是感情越深越好，可是現(xiàn)在又說他不是羅靖——敢情他忙活了這么久，全是白忙活了？

“嗯，如果我不是羅靖，你打算怎么辦？”

沈固聲音輕柔，可是鐘樂岑硬是聽得打了個冷戰(zhàn)——雖然沈固從來沒對他發(fā)過火，但他現(xiàn)在就是感覺得到——沈固怒了。

“打算把我甩了？”沈固一只手仍然壓在鐘樂岑手上，連力氣都沒加大，可是鐘樂岑感覺那只手上的肌rou在繃緊，他幾乎能感覺到血脈的跳動。沈固的目光緊釘在他臉上，宛如有形。忽然之間，鐘樂岑覺得一陣委屈：“我沒說過啊。”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他不是羅靖，總得讓他有個心理適應過程吧？怎么說他現(xiàn)在也比以為沈固是羅靖那一陣適應得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