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說笑么？想趁著我失憶，便胡亂將罪名安在我身上？狄大人，排除異己也不是這么個排除法的！”

    “你怎么知道你我相爭，我與你為權(quán)敵對，是為排除異己？”狄方行看著他，道，“這兩個宮婢是陛下的人，自你醒來，根本沒有與你說過一句有關(guān)你我之間關(guān)系的話?！?/br>
    “其實不止這一處，你醒來后第一句話是問死去的蔣忠澤怎么同你長的一模一樣。別忘了，蔣忠澤的記憶停留在二十年前，他入朝為官時的畫像還能從密庫中找到，二十年光陰變遷，早有了不小的變化，可你卻一眼認了出來，這顯然不合常理?！?/br>
    “我若是乍見一個與我容貌又幾分相似，年紀(jì)卻顯然大了不少的人，第一反應(yīng)應(yīng)當(dāng)會不會是什么親眷，而不是你那一句話?！?/br>
    “蔣忠澤心思縝密，患有失憶之癥全靠用筆來記下這些事情，所以足見他用筆之頻繁。既然時常用筆，那么就應(yīng)該在握筆處留下老繭，而非如你這樣，掌心有繭，你這不似握筆的手，而是手握利刃的手。”

    “其實以蔣忠澤的心思縝密，他必然會為防自己失憶時不在家中而早做準(zhǔn)備，他每一段記憶自午時開始，那時他應(yīng)當(dāng)就在吏部衙門之中，但吏部衙門之中卻沒有任何他留有印記提示自己的跡象。所以我們猜測，他應(yīng)當(dāng)將提示留在了自己的身上?！钡曳叫姓f著，手覆上胸前，“譬如將一份關(guān)于自己患有失憶癥的記錄就記在布上，縫在胸前的中衣中。”

    “我原本以為你與他實力相當(dāng)，或許會是個難纏的對手，但短短半日的時間，你便有了太多的破綻，比起蔣忠澤來說確實遠遠不如。”狄方行道，“我若是陳善，想必也更屬意用他而不是你。所以你存在的價值大抵就是監(jiān)督、以及偶爾的替身，畢竟你的模樣完全可以用他的身份出入任何地方，調(diào)換他身邊的事物以此來誘導(dǎo)他做一些事情?！?/br>
    “陳善用你來誘導(dǎo)蔣忠澤為自己辦事，動腦的事他來做，你負責(zé)執(zhí)行，如此玩弄一個患有失憶癥之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狄方行越說臉色越是難看。

    “看來我確實遜他遠矣！”“蔣忠澤”聽罷，搖了搖頭，雖是自嘲，卻默認了狄方行的說法，“其實侯爺本是要我來代替他的身份的，但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他患有這樣的怪病之后，稟報侯爺，本是念著血脈之情，想給他留個性命，卻沒想到反叫我自己成了替身。”

    殿中閃過“蔣忠澤”的輕笑聲：“如今旁人問我叫什么，我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蔣忠澤，卻忘了自己到底該叫什么。他是很厲害，厲害到即便生了這樣的病，卻也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被人所利用了，他一直想提醒自己，可惜的是他記憶的時間不足以讓他找到我，有幾次險些快要抓到了呢！”

    “你們?nèi)绱耍遣皇俏瘜嵦^分了？”狄方行忍不住揚起了聲音，“不說他與你有血脈之情，他是個人啊！總是個人吧！你們這樣與將他視作傀儡有什么區(qū)別？還不如一下子結(jié)果了他！”

    “誰讓他是如此好用厲害的一個傀儡？”“蔣忠澤”從床榻上下來，赤腳站在地面上看向他與他對視，雙目赤紅，神情有些癲狂，“你不會知道他有多好用？落到我手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他輕輕松松就解決了。我原本只是侯爺派入京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探子，卻因為他的存在，讓我成了侯爺至關(guān)重要的棋子。既是兄弟，互幫互助有何不可？”

    狄方行氣的連連搖頭，指著他鼻子的手忍不住顫了顫：“真是無恥至極！”

    回以他的是“蔣忠澤”的一聲冷笑：“如此得心應(yīng)手的刀誰不想用？通常這樣的刀都是兩面開鋒，有才必自傲，不肯聽話的居多，如此好用又聽話的可不多見了。你看那個衛(wèi)天師好用不？但她會有他這般好用聽話？”

    狄方行已然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個“蔣忠澤”卻還在說話，癲狂的情緒退卻，他眼神有些茫然：“做他的替身其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憑我自己永遠不可能坐到這個位子上，讓如此多的權(quán)貴向我俯首稱臣。但他們總叫我‘蔣大人’，時間久了，有時我真的會以為自己就是‘蔣大人’，但偏偏他遇到的麻煩都不是我能夠解決的，這些麻煩總能提醒我，我不是‘蔣大人’，我也沒有他這般厲害?！?/br>
    “在其位行其事，你只想享受一部尚書的虛榮與權(quán)力，卻沒有辦法解決他遇到的麻煩?！钡曳叫欣湫?，“所以你也只能做個替身。”

    “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蔣忠澤”道，“替身又怎么樣？他還不是被你們殺了？我原本以為這一次，他也能干凈利落的替我解決了你特別是那個剛醒過來沒多久，有點邪性的衛(wèi)天師，但沒想到他居然死在了那個女子的手里，真真叫我覺得可惜！”

    狄方行臉上盡是冷意，突然開口揚聲喊了一聲：“衛(wèi)天師！”

    一個女孩子從殿外走了進來，她神情平靜的對上了一臉錯愕的“蔣忠澤”，而后開口道：“我沒死，你很意外吧！”

    蔣忠澤怔怔的望著她，待她走近，忍不住向后退去，卻忘了自己站在床榻旁，這一退便又跌回了床榻之上。

    一坐一站，對著踱步而來的女孩子，他突然覺得有些后怕，口中不住呢喃：“你怎么可能沒死？”

    “你原本想借失憶的蔣忠澤殺我，聽蔣忠澤死了，隨后又想借劉家的手來殺我！借來借去，這兩樣沒有一樣是你自己的?！毙l(wèi)瑤卿說道，“蔣忠澤有智有謀；劉家的人有陰陽術(shù)的手段，他們都有借以傍身的東西，你有什么？不是你的，終究沒有自己的來的好用，這其中的陰差陽錯永遠不可能每一次都如你算的那般順利?！?/br>
    “這就是靠旁人與靠自己的區(qū)別?！卑矘芬沧缘钔庾吡诉M來，看向那個瑟縮在角落里的“蔣忠澤”道，“所以你只能做個替身?！?/br>
    “蔣忠澤”看向衛(wèi)瑤卿，似乎想說什么，但動了動唇，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衛(wèi)瑤卿看著他這副瑟縮膽小模樣，突然蹙眉，問道：“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蔣忠澤那時突然中毒，與他當(dāng)時關(guān)押在一起的兩個刑部官員根本沒有動手的理由，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服的毒。那么，服毒的是他還是你？”

    “蔣忠澤”愣了愣，大抵也不覺得這件事還有什么隱藏的必要，是以痛快的回答了：“是他，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服毒，所幸有侯爺支招，就差一點點就能避開嫌疑了，卻沒想到還是失敗了?！?/br>
    “服毒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又要失憶了?！毙l(wèi)瑤卿道，“蔣忠澤那時應(yīng)該是又一次意識自己被人利用了，他知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所以提前服毒，想要借著這毒跳開這一次的事情，卻沒想到反因著這毒，險些讓你避開了嫌疑?！?/br>
    不過事情皆有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