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爺半晌無言。

    安安靜靜了大半程的路，等馬車到了衛(wèi)府門口，女孩子起身：“多謝老太爺載小女這一程，小女先走了?！?/br>
    沉默了大半程的王老太爺這才開口了：“你這丫頭，吃口飯是不容易，但有時候，可以稍微有點骨氣。”如王老太爺這樣的人精自然已經(jīng)猜出一二來。

    女孩子起身的動作頓了片刻，回頭帶著笑意：“錚錚傲骨自然好，但是老太爺，我沒有一個如您這樣的祖父可以讓我有底氣，沒有底氣哪里來的骨氣？所以，至少現(xiàn)在，我也只能隨波逐流了?！?/br>
    王老太爺抬眼看她：“老夫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既然惜命，膽子就要小一點，但你有時候膽子太大了。”

    “我也想膽子一直小著，但有些事自己就找上來了?！辈卉洸挥驳膿趿嘶厝?，衛(wèi)瑤卿爬下馬車，“老太爺走好，今日就不請您進(jìn)去喝茶了?；仡^請你家王栩喝茶，便當(dāng)還了這個人情吧！”

    回以她的是老太爺?shù)囊宦曒p哼，車夫揚(yáng)鞭，馬車絕塵而去，塵土飛揚(yáng)，讓她吃了一嘴的塵土。

    衛(wèi)瑤卿翻墻過去的時候，正和一個望風(fēng)的小廝撞了個正著。

    相比小廝被她撞上的手足無措，她倒是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土，從墻頭跳了下來，而后整了整衣衫，若無其事的打了個招呼：“你家八公子又來了?。　?/br>
    小廝滿臉通紅，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在二jiejie房里么？”女孩子取下冠帽，拿在手里，向著衛(wèi)瑤玉的院子走去，才一走進(jìn)院子，便看到吉祥如意兩個丫鬟連同二jiejie身邊的青桔齊刷刷的站在院子里發(fā)呆。

    “怎么都杵在這里？”院子里挖了個淺淺的小水塘，腳踩下去估摸著都不能沒過膝蓋，里頭養(yǎng)了幾尾騾馬市買來的鯉魚，顏色鮮艷，游來游去，她順手從青桔手里抓了一把魚食撒了進(jìn)去。

    青桔有些局促不安：“崔八公子在里面呢！”

    房門開著，站在這里都能聽到兩個人幾句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語。

    把魚食還給青桔，衛(wèi)瑤卿走過去：“我進(jìn)去看看。”

    進(jìn)去的時候，衛(wèi)瑤玉坐在一張找人定做的推椅上，低著頭，崔琮坐在一旁，見她進(jìn)去，這才松了口氣：“衛(wèi)六小姐。”

    “崔八公子，二jiejie。”衛(wèi)瑤卿回道，“我才回來，便來見見二jiejie?！?/br>
    衛(wèi)瑤玉抬頭，朝她笑了笑，只是拿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她似乎有些傷感：“六meimei在這里也好，八公子，我知道你人好。但這件事情不是開玩笑的，你不要現(xiàn)在憑著一時意氣回答我，回去多想些日子吧！今日便不留你了?！?/br>
    逐客令已下，崔琮不得已起身離開了，等到崔琮離開之后，衛(wèi)瑤卿上前，扶住推椅：“二jiejie，我入宮的時候還沒有這個推椅?！?/br>
    “你入宮七天，從知味園回來都快半個多月了，楊老大夫說我如今情形以及穩(wěn)定了?！毙l(wèi)瑤玉伸手扶住推椅的輪子，頓了頓，雙眼亮晶晶的，眼底有些濕意，“六meimei，我遲疑了那么久，今兒總算是鼓起了勇氣。我方才把早上弄臟的裙子給八公子看了，猶豫那么久，到說出來反而松了一口氣。我知道他人好，但我如今這樣……是一輩子的事情，總要面對。短時間無妨，時間久了怎么辦？”

    第六百零七章 喝茶

    “現(xiàn)在才半個多月，時間久了呢？我又不是奶娃娃，臟兮兮的，我自己都嫌棄?！彼D(zhuǎn)著手里的推椅，“我知道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雖說不大合適，但細(xì)想一想，也有幾分道理。兩年、三年甚至十年，我都這樣，身邊離不開人，那就真成了家里的負(fù)擔(dān)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識趣一些，有些事，我要自己來。”

    “二jiejie?！毙l(wèi)瑤卿伸手抱住了她，這個懷抱中還夾著塵土的味道，臟兮兮的，衛(wèi)瑤玉卻恍若不覺，先時的激動也漸漸平復(fù)了下來。她從宮里回來，連洗漱都不曾，便來看她了，這個認(rèn)知讓她心里能感受到懷抱中的暖意。

    “你與我完全不同，我們性格迥異，能力不一樣，喜好也不一樣，似乎沒有什么一樣的?！毙l(wèi)瑤玉靠在她懷中，“但偏偏我們才是姐妹?！倍笸崎_她，“臟兮兮的，去洗洗吧，宮里頭這七天過得怎么樣？”

    “還好?！毙l(wèi)瑤卿想了想道，“我們只是奉旨做事，陛下不會為難我們的。”

    衛(wèi)瑤玉白了她一眼：“我只知道伴君如伴虎?！?/br>
    衛(wèi)瑤卿笑了，站直了身子：“是得洗漱一番，今日我可能要出去一趟?！?/br>
    ……

    午后的吏部衙門外頭熱得很，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不遠(yuǎn)處，支起涼茶攤前零零散散的只有一桌人，嚴(yán)格來說是一桌的孩子，一個十四五歲、梳著雙丫髻的女孩子帶著四五個穿著粗布麻衫的孩子，那些孩子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從身上的穿著上看，一看就是貧苦人家的孩子。

    半大的孩子見什么都好奇，嘰嘰喳喳的圍著女孩子轉(zhuǎn)，涼茶攤的小二給他們送上了涼茶。

    童音帶著幾分雀躍響起：“謝謝jiejie！”

    小二身上掛著濕布，聽孩子嘰嘰喳喳的喝著涼茶聊著蟋蟀、木蜻蜓、知了，心道：果然是孩子啊，聊來聊去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天熱，閉合著的吏部大門拉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從里頭走出一位年輕的官員，生的清秀文雅，端端的讀書人的模樣，四顧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要找的人，向這邊走來。

    “這些孩子哪里來的？”王栩后退一步，天熱，對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煩的顯然不止小二一個。天熱，越吵越煩，也只有同樣半大孩子的少女能樂此不疲。

    “路過那邊的灶王廟看到這群孩子熱的無精打采的，一點點大的人都快蔫了，便請他們來喝茶了?！毙l(wèi)瑤卿解釋了一句，拍拍手，孩子頭頭一般的喊道，“去玩吧，下次jiejie再來找你們玩！”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回著“謝謝jiejie！下次道婆不在，我們再來找你玩。”那群孩子顯然很喜歡這個請他們喝涼茶，同他們聊天的jiejie，一邊走一邊目光還時不時的回頭望來，朝她揮手。

    “道婆？什么道婆？”王栩似乎有些好奇，順口問了一問。

    “灶王廟里的劉道婆，聽說靈驗的很，京中不少后宅女眷都請她去看過?！毙l(wèi)瑤卿招呼小二上茶，“我嬸娘也請了幾次，讓她幫忙看日子呢！不信你回去問問你的那些姐妹，定然也知道劉道婆的。”

    “你還會信這個？”王栩顯然不信，“這種道婆多半都是騙人的，有陰陽司在，也不知為何那些后宅女眷還會去請道婆?！?/br>
    “陰陽司人就這么十幾個，這京中后宅女眷有多少？請不到陰陽司的天師，請道婆也行，這個劉道婆就是其中最有名，最靈驗的一位?！毙l(wèi)瑤卿說罷，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