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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細弱的一聲“嘶”后,頃刻間煙消云散。 “傷到哪了?”他皺起眉,每一絲神情都寫滿擔憂,聲音控制不住發(fā)顫。 顧慈嬌嫩的眼尾沁出一滴晶瑩,貝齒緊緊咬著發(fā)白的唇瓣,“好像扭到腳了?!?/br> 戚北落低頭,隔著濕潤的裙裾,什么也看不出來,他狹長眼線卻繃起一絲血紅,手背慢慢爬滿青筋。自己扭傷的時候,都不曾這般痛苦過。 顧慈被他的氣勢嚇到,忙打圓場:“不打緊的,左右再有兩步路就到,我忍忍就過去了?!弊е氖掷^續(xù)走,腳還沒抬起來,痛意便過電般蔓延全身。 “嘶——” 那顆欲墜不墜的淚珠,順著她粉白臉頰,滑至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尖兒,啪唧,狠狠砸在戚北落心坎上。 “知道疼還亂動?你怎么……” 她水霧霧的杏眼望過來,戚北落滾了下喉結(jié),所有重話都悉數(shù)咽回肚里,緩緩沉出口氣,將傘塞到她手中,側(cè)身蹲下,向后圈起兩臂,“上來?!?/br> 這是打算背她回去?顧慈忙搖頭道使不得。 戚北落偏頭看她,側(cè)臉線條因蹙起的眉頭而緊繃,雷霆萬鈞,“孤還有政務要忙,你若再這么磨蹭下去,耽誤國家大事,這責任你可擔當?shù)闷???/br> 話都說到這份上,顧慈只能乖乖伏上去,一手小心翼翼抱住他脖子,一手繃得筆直,幫他打傘。兩人身形化作一人,誰也不用再淋雨。 顧慈不敢把全身重量都壓上去,身子便繃著,可身下的背脊竟比她還僵硬,都快繃成鐵板。 她茫然抬眸。 這人大概在上位居慣了,連后腦勺都透著種高高在上的磅礴氣勢。卻有一雙紅潤的耳朵躲在烏發(fā)叢中,細雨斜斜打這經(jīng)過,立即顯出清晰的走勢。 顧慈閉緊嘴,笑意在腔子里轉(zhuǎn)了個來回,沖散緊張感。她不知不覺松了身子,軟軟貼上他后背。 從前竟不知,他肩膀原來這么寬厚,光只是靠著,就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安全感。耳朵慢慢挪到他后心,盍眸,雨聲漸遠,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充斥耳房。 她不由翹起唇角,沒有扭傷的那只腳和著心跳的節(jié)拍,小幅而愜意地勾搖。慶幸這里沒外人,慶幸戚北落看不見,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這小小甜蜜。 若是這路能長些,再長些,長到永遠走不到盡頭,那該多好。 * 天河收勢,濃云漸消。 奚鶴卿、顧蘅、瓔璣從高到矮,排排坐在廊下,啃一口西瓜望一眼天,吐出西瓜子再啃一口。三人動作整齊劃一,像是事先訓練好的,就連瞧見戚北落二人狼狽回來時,表情也高度一致。 “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給背回來了?”顧蘅丟開西瓜,三兩步跑上去。 “只是扭傷,不妨事?!鳖櫞葼啃Γ逼鹕碜右獜钠荼甭浔成舷聛?。 再往哪里走就是公主居臥,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可戚北落卻完全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繞開顧蘅舉在半空的手,徑直邁入西梢間。 沿路的丫鬟婆子驚呼不迭,使勁搓眼睛,單眼皮都快揉成雙眼皮。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公然背著顧二姑娘回來了?消息插翅飛至前廳,一眾貴女心里直冒酸泡,香粉都要委屈掉幾斤。 顧慈羞得滿面通紅,屁股剛挨著褥子,人就“呲溜”鉆進被子,心臟咚咚直跳。 可等了大半晌,不見那人開口,她猶豫了下,悄悄掀開一小道縫。 戚北落站在緙絲屏風前,距她一丈遠,負著手,寒著臉,兩道目光如冰棱穿體,刺破她心頭所有旖旎。 這是怎么了?剛剛還好好的……顧慈垂了眼睫,不安地揉捏被頭。 氣氛一陣尷尬,誰都沒說話,唯檐下水滴斷斷續(xù)續(xù)敲打支窗。 壽陽公主聞訊趕來,撞見這幕,眉梢喜色頓收。戚北落行禮告辭,她忙攔道:“你來時就沒吃東西,用些點心再走也不遲?!?/br> 琥珀呈上漆盤,戚北落遲疑了下,伸出手。壽陽公主松口氣,笑道:“這是慈兒做的梔子糕,手藝不比宮里頭的御廚差,你若喜歡,改日讓她多做些送去東宮可好?” 那手卻一頓,收了回去。 “孤還有事,就不打擾皇姐休息,告辭?!?/br> 話音未落,人便掀簾離去。 珠簾搖曳,天光打在上頭,在地面投落水波般漾動的光。顧慈攥緊被子,胸口沉悶,仿佛云翳從天上散去后,全聚到她心頭。 壽陽公主過去,確認她腳上的傷無恙,問起剛剛的事。顧慈一五一十說完,求助地望著她。 “你這丫頭,方才哄我時多機靈,怎的這會子就糊涂了?”壽陽公主嘆道,“我還以為,你們獨處這么長時間,早就把話都說開,敢情你還一字沒提呢!難怪他剛才跟吃了冰碴子似的,多待一刻都不肯?!?/br> 顧慈茅塞頓開,懊悔地敲了下額角。方才太得意忘形,竟把正事給忘了!她從前可不是個丟三落四的人,怎的到這事上,就犯起蠢了? 壽陽公主寬慰道:“他肯背你回來,說明還是愿意你解釋的。今夜有燈會,我把人約出來,你再尋機會同他說話。” 顧慈聞言,心稍稍定下,垂眸看著腫脹的腳踝,愁又上眉梢。這燈會,她還去得了么? 可巧這時,外頭響起敲門聲。原是位擅長治療跌打損傷的醫(yī)女,奉太子之命,過來替顧慈治腳,手里拿的,正是宮中貢品——雪蓮金瘡膏。 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藥膏,就頂一擔黃金,傳聞還有生死人rou白骨的奇效。區(qū)區(qū)扭傷,藥到病除。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顧慈便能下地,行走自如。 壽陽公主不住咋舌,“瞧瞧,從前我扭傷,都沒見他這般上心,你還愁個什么勁兒?” 顧慈靦腆一笑,露出兩顆梨渦,仰面眺望窗外。夏至都過了,天怎么還黑得這么慢呀? * 蒹葭洲旁有座小島,名喚紅鸞。島上有株年逾兩百的海棠樹,終年花開不敗。 海棠是人間的月老,這樹開出的花又有長久之意,是以每年七夕都會有不少男女來此處求姻緣。島上燈節(jié)更是盛況空前,屬帝京之最,堪比宮中元宵燈會。 四人今日預備過去湊熱鬧。 瓔璣也跟過來,掛在戚北落腿上,“舅舅從來就沒背過我!偏心!我也要舅舅背!” 戚北落覷眼顧慈方向,見顧慈并未覺察,他暗吁口氣,“舅舅今日累了,改日再背瓔兒繞山莊走一圈,可好?”說著,就將瓔璣提溜到奚鶴卿背上。 瓔璣掰著指頭盤算,是自己賺了,笑呵呵地揪著奚鶴卿的耳朵大喊:“二叔,駕!” 奚鶴卿齒間都快磨出火星子。背得動十五歲的大姑娘,卻背不動四歲的女娃娃?戚北落,你可真夠嬌弱的! 船是早就備好的,只是眼下水道上船只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