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婆子們發(fā)了狠，死命地拖著她出去。

    這丫頭掙扎不過，只能凄厲哭叫著：“老太太, 奴婢求求您了，奴婢求您留下這個孩兒吧？大少爺, 大少爺，博郎啊, 你出來救救紅繡吧?！?/br>
    恰逢這日真珠和真蘭都在吳老太太處說話, 真珠聽見外面鬧得慘烈，那吳老太太只是閉目念佛，不為所動。

    她想出去看看，妙菱悄悄拽住了她，使眼色讓她看真蘭, 那真蘭雖然佯自鎮(zhèn)定的坐著，但是臉色蒼白，手里把個帕子絞來絞去。

    真珠明白妙菱的意思，她哥哥干得好事，她都不去，小姐你也別去。

    她努力忍著沒動，可那外面鬧個不停，聽著慘絕人寰，再這樣下去，只怕一尸兩命。

    真珠霍得站了起來，把個真蘭嚇得心驚rou跳，捂著心口道：“你你你做什么？”

    真珠鄙夷道：“外面那個丫頭只怕不是什么好東西，即便懷得真是大哥的孩子，也定是她狐媚勾引大哥。如今要是留下她肚子里的種，怕是大哥難聘到淑女?？墒悄闱扑@魚死網(wǎng)破的陣勢，倘若真鬧出了人命，傳出去太不好聽，常先生和二表哥如今都在府里溫書，家丑不可外揚啊。大過年的家家圖吉利，咱家怎么攤上個這樣的事情。”

    真蘭一聽到二表哥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可千萬不能讓二表哥因此事對自己印象不好了。

    于是也站了起來：“不能讓她這么鬧下去了?！?/br>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吳老太太緩緩睜開了眼睛：“去把那丫頭帶進(jìn)來，我問她幾句話?！?/br>
    侍女應(yīng)聲去叫了。

    真珠告退道：“祖母，珠兒尚未出閣，這樣沒羞的事情，就不在此處聽著了，珠兒先回去了?！?/br>
    吳老太太點頭，真珠帶著妙菱走了，到門口正好遇到吳姨娘帶著婆子，押著紅繡進(jìn)來。

    擦身而過時，真珠看了那丫頭一眼，滿頭滿臉的血，小襖子里的棉花都扯得露了出來，不禁心內(nèi)戚戚，無聲嘆息道：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從老太太處出來后，真珠心緒不佳，蹲在花園池塘邊上，搓雪球，搓一個，砸出去一個。

    妙菱見她神色不好，便勸道：“小姐根本不必可憐那紅繡，若她沒起那歪心思，想近水樓臺生個孩子抬姨娘，怎的偏她有事，大少爺身邊的綠蘿就沒事，綠蘿jiejie可比她俊俏多了?！?/br>
    真珠抬眼看了看妙菱道：“我并不知道她和大哥是怎么回事，也許你說的對，她妄想攀上高枝，勾引大哥懷孕。但是一個人想改變現(xiàn)狀，爭取更好的生活，這種念頭并沒有錯。這個丫頭用的方法錯了，但是她拿自己的身體來賭這一場，也沒有傷害到旁人。她確實錯，也錯不至死，至少不該落到逼良為妓的境地?！?/br>
    她說完搖搖頭，又?jǐn)S出去一個雪球，蹲下來繼續(xù)搓：“也許她真的中意我大哥呢，少女懷春，癡心錯付，怎一個慘字了得！唉，我說了你也不會懂的?！?/br>
    “我懂?！币粋€溫暖干燥的男聲響起。

    不知何時，常鳳卿來到她身后。

    他彎腰把她手里未完成的雪球奪走，然后將她拽起來，拿了干手巾將她雙手包覆起來擦干，隔著棉布似乎能感受到她手上肌膚的柔滑。

    “你為什么總是打擾我玩雪！”真珠覺得有點尷尬，一把扯過手巾自己擦。

    “小的時候，冬天寫字，手上生了凍瘡，難受了很多年?！背ｘP卿手里落空，便背到身后，定定的看她。

    真珠問：“冬天寫字為什么不生爐子取暖呢？”

    常鳳卿答：“家貧，買不起炭?！?/br>
    真珠不信：“你胡說，買不起炭，怎么買得起書童啊，難道人比炭還便宜？”

    “你說阿元？”常鳳卿笑了，“阿元是撿來的，炭卻要花銀子買，你說哪個值錢。”

    這下真珠不知道如何接話了，過了好久才吶吶地說：“可讀書考試都要花錢的啊，你沒錢怎么讀書的？”

    常鳳卿微微一笑，“家父會些拳腳，在鏢局押鏢車，家母跟著鏢隊幫廚，掙了些辛苦錢，給家中置辦了幾畝薄田，也算勉強(qiáng)小康?！?/br>
    真珠此時想起來，之前李mama說過，常先生父母早亡是跟隨祖父長大的，如今聽他主動提起父母，倒是有些驚訝。

    心內(nèi)卻隱隱有不詳?shù)念A(yù)感，不敢去問他父親母親如何亡故的。

    常鳳卿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緩緩道：“我十歲那年，鏢隊路遇歹人……?！?/br>
    他話沒有說完，后半句吞在口中，真珠卻已然懂了，她心疼地看著他，原來少年得志的書生意氣之后，是這樣一段凄涼的往事。

    常鳳卿苦澀地笑了一下，輕輕嘆息著轉(zhuǎn)頭回去了。

    “等一下。”真珠忍不住叫他。

    常鳳卿停住了，轉(zhuǎn)頭看她。

    真珠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對視了半晌，最后攥起個小拳頭揮了揮，“先生加油啊，好好考試，做了官發(fā)了財，你爹娘和祖父在天上也會為你高興的?！?/br>
    撓撓頭，又補了一句，“我也會為先生高興的。”

    常鳳卿眼中的歡喜如春風(fēng)化雪般彌漫開，點點頭，走遠(yuǎn)了。

    有一句話深藏在心中：待我高中之時，便回來求娶你。

    第二日正月十五，真珠本打算去覺明寺上香的，睡過頭了就沒去。

    還沒到晌午就有消息傳來，紅繡的孩子最終也沒能留下來，吳老太太做主，落了胎，把賣身文書交給她，把她送回爹娘家里了。

    真珠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沒被賣到煙花柳巷里，也算是萬幸。

    妙菱回來說，那紅繡剛落了胎還在月子里，臉色比死人還難看，在大門口哭哭啼啼想見大少爺一面，大少爺始終也沒出去，最后自己拿著包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自己走的?！闭嬷轶@訝。

    妙菱嗯了一聲。

    “娘家也沒來人接她？”真珠又問。

    妙菱反問道：“哪有人接？她爹娘年歲都大了，還能指望哥哥嫂子來接？”

    真珠的心沉了下去，趙真博也太不是東西了，照眼下這光景看，這姑娘已經(jīng)破了身子，怕是回娘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她想了想，趕緊拿帕子包了點碎銀子，約摸著差不多十兩，交給妙菱道：“你悄悄去找你爹，讓他找個小廝送給紅繡，應(yīng)該還追得上，就說是老爺與太太賞給她的?！?/br>
    妙菱拿了銀子看林氏，見林氏也點頭，就趕緊跑去辦事了。

    林氏道：“你這丫頭心太良善了?！?/br>
    真珠抱著林氏的胳膊撒嬌地蹭蹭蹭，“這都是跟娘學(xué)的，好人有福報嘛，再說趙真博也確實愧對她，我只當(dāng)是幫他積德了?！?/br>
    林氏拿她沒法，寵溺地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子。

    城北大羅山除了一條上香的山路被清理出來，其余山頭的雪景依舊巍峨壯美，適逢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