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認(rèn)栽，苦著臉把銀洋奉上，她取了錢，會留一塊瓦，瓦上雕的是只燕子立于梅花梢頭——主人家把瓦立在屋檐上，就表示這家已經(jīng)被梅花九娘“關(guān)照”過了，同道要給面子，別再來薅二回。

    那一次，也是湊巧，她“關(guān)照”到了山鬼在太行山一帶的歸山筑，不過這也不稀奇：山鬼在哪兒都是大戶，畢竟從根兒上就富得流油了。

    只憑當(dāng)?shù)氐纳綉?，怕是制不住梅花九娘，但幸運的是，歸國游歷的段文希，那一陣子，也住在太行山的歸山筑。

    身為山髻，怎么可能坐視別人欺上頭來，段文希旁觀了會之后，飛身掠了上去，十招之內(nèi)，叫梅花九娘挪了窩，二十招之后，把她踢下了房。

    那時候的梅花九娘，還是個剛出道的小姑娘，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但還曉得說話算話，朝段文希拱了拱手認(rèn)栽，掉頭就走，段文希卻愛才，把她喊住，留她用了飯，還讓人封了一千個大洋送她。

    ……

    孟千姿說：“梅花九娘不愿白收我段太婆的銀錢，加上又聊得投機(jī)，就把練習(xí)‘壁虎游墻’的一些法門，擇緊要的幾個教了我段太婆，江湖規(guī)矩，屬于切磋，不能多教，所以我段太婆再怎么研習(xí)，也至多只能游走個十來米——但這十來米，可幫了她的大忙了?！?/br>
    說到這兒，她指向那段“脖頸”：“這一段，大概有八米，段太婆當(dāng)年探山膽，如果不是學(xué)過壁虎游墻，到這兒，就得鎩羽而歸了?！?/br>
    原來個中還有這層淵源，神棍聽得怔住。

    江煉問了句：“那后來搶軍餉、斷了腿，又是怎么回事？”

    孟千姿嘆了口氣：“我段太婆挺賞識她，分別的時候，曾勸過梅花九娘，說劫錢以濟(jì)世，好比以雪填井，不是良策，而且不管動機(jī)是什么，劫搶終非正道，勢必出事，她一身本事，完全可以有更大作為，但是梅花九娘年紀(jì)還小，心高氣傲，聽不進(jìn)去，擺擺手就走了?！?/br>
    “我段太婆倒還一直關(guān)注她的消息，幾年之后，聽說她功夫越來越好，膽子也越來越大，居然單槍匹馬，去劫一個軍閥的軍餉，結(jié)果被亂槍打死了，我段太婆還惋惜了好一陣子呢?！?/br>
    神棍接過話頭：“都以為是亂槍打死了，其實沒死，逃出來了，就是兩條腿都廢了。她自那之后就隱姓埋名，一個人在有霧鎮(zhèn)的大宅里過著很平靜的日子，也收過一兩個徒弟，直到幾年前才過世?！?/br>
    江煉沒吭聲，寥寥數(shù)語道盡百年一生這種事，向來都讓人感慨。

    孟千姿也有點唏噓：“原來后頭還有這一節(jié)，回去了講給我大嬢嬢聽，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喜歡聽這種舊事?！?/br>
    說著甩了甩手，拎了圈捆繩挎在肩頸上：“行了，我上了，你們都站開點，別礙事?！?/br>
    江煉正想站開，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她：“段太婆的記錄是十來米，你呢？”

    孟千姿的記錄就比較飄忽了，九米十米都有過，不走心時，也有只上到七八米的——山桂齋那頭的訓(xùn)練場里，有個根據(jù)段文希的描述、全比例仿真的“脖頸”供她練手，總體來說問題不大。

    她輕描淡寫：“八米多吧?！?/br>
    臥槽，八米多，這是要嚇?biāo)勒l啊，這一段“脖頸”，已經(jīng)有八米了，到盡頭處，還得往上縱翻，這么高的地方，萬一手一松腳一滑……

    江煉看著她扒住石壁，腦子里靈光一閃，脫口說了句：“等會?！?/br>
    他快步過去：“像之前爬樹那樣，你踩住我的肩，我送你上一個身位，這樣，你可以少爬一個人的高度，保險點?！?/br>
    這倒是，之前居然沒想到：段太婆是一個人探山膽，不得不爬全這八米，但她現(xiàn)在，有人從旁幫忙啊。

    孟千姿退開一步，看著江煉蹲下身子，說了句：“待會給你看看我的本事?！?/br>
    江煉抬頭看她：“我膽子小，這么驚險的場面，不敢看，待會我全程閉眼，你就是把壁虎爬成蝴蝶那么輕盈，我也看不見——我承認(rèn)你有本事，拜托你老老實實爬吧。”

    多少人就是為了強行秀什么漂亮身法，才會導(dǎo)致失手，孟千姿似乎有這想法，還是先扼殺的好。

    孟千姿嘟嚷了句：“你不看，是你的損失?！?/br>
    江煉心說：你掉下來，才是我的損失吧。

    不過沒力氣回她，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上。

    孟千姿扶住山壁踩上去，神棍也顛顛跑過來，殷勤攙扶：他剛跟孟千姿攀上梅花九娘這層關(guān)系，心里踏實不少，覺得既是又沾帶了點故舊，孟千姿大概也不會那么狠心、把他關(guān)留在山腹里。

    江煉兩手握住她的腳踝，慢慢站起身子，只覺得肩上沉沉的，她的腳踝好細(xì)，踝上的脈搏在他掌心柔柔跳動，而拂在手背的金鈴鈴片，很涼。

    孟千姿上山壁了。

    江煉退開一步，再一步，仰頭看著她爬。

    孟千姿之前說得輕松，真上來了，還是半分都不敢懈怠：訓(xùn)練場里的那段“脖頸”是擱在地上的，這可是實打?qū)嵉母咛?，失手只有零和一的區(qū)別，而只要有一次，也就永無補救的機(jī)會了。

    神棍也仰頭看著她爬，他是個外行，反看不出每一個細(xì)小的動作有多驚險，看了會，嫌脖子酸，低頭來揉，忽然注意到，江煉的手不是垂在身側(cè)的。

    他兩只手臂都不自覺地微微往上托兜，身子蓄著勢，像是要隨時接住什么。

    神棍湊上來，好心提醒他：“小煉煉，你這樣是不科學(xué)的，一般高處墜物，雙手托舉，手臂會斷的……”

    江煉喉結(jié)滾了滾，沒功夫看他，只說了句：“你閉嘴。”

    ……

    終于目送著孟千姿的身形翻上崖口，上頭又抖抖索索垂下繩子來，江煉這才長吁一口氣，就勢坐倒在地上，覺得自己大腿兩側(cè)的筋都在跳個不停，后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濕癢得難受，想拽起領(lǐng)口晾晾氣，才想起后半幅衣服早磨沒了，現(xiàn)在是纏了繃帶。

    孟千姿從崖上探出頭來，自覺是露了一手，很是志滿意得，再加上剛剛出過力氣，一張臉分外生動明艷。

    神棍趕緊沖著她揮手。

    孟千姿的目光落在一旁垂頭坐著的江煉身上，問了句：“江煉怎么啦？”

    神棍仰著腦袋回她：“膽子太小啦，看點驚險的場景就hold不住了，小煉煉不行啊，還需要歷練?！?/br>
    孟千姿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江煉扶住她腳踝時，掌心濕熱，有那么一瞬間，還微微打了顫。

    江煉恰于此時抬頭看她。

    孟千姿回了神，沖他一仰下頜，睥睨著看他，說了句：“你不行啊?！?/br>
    江煉笑，又點了點頭，然后極輕地說了句話，只給自己聽。

    “是，是不行?！?/br>
    第56章 【16】

    孟千姿既上去了, 有垂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