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養(yǎng)的幾百條魚啊啊啊啊，她腦子都快炸開了，但她怎么可能打得過這個莽夫，因太餓而半點(diǎn)不清醒的腦子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法子。她無計可施，只好大著膽子湊上去，死死環(huán)住了這莽夫的脖子，這總不能將她手打斷再扔下去了吧。

    她這一下猝不及防，力道又極大，孟璟差點(diǎn)覺得他的頸骨也是可以被這死丫頭弄斷的，不耐地道：“干嘛你？”

    “我不想下去?！彼J(rèn)真討?zhàn)?，“我剛隨便說說的，你怎么可能和他比呢，你比他強(qiáng)太多了，有一身好本事，呃……脾氣有時還挺好，總歸就是很好……”

    這話聽著總覺得怪怪的，偏她還弱弱補(bǔ)道：“但我確實(shí)還是覺得他其實(shí)生得蠻俊的?！?/br>
    他手一松，往邊上站了點(diǎn)。

    她立刻將他摟得更緊了幾分：“你知道，我其實(shí)不大撒謊的啊，我一般就算氣你，也基本都是拿難聽的真話氣你啊，很少真誑你的，我說的明明就是事實(shí)啊……”

    他作勢起了個弧度準(zhǔn)備將她往外拋。

    她徹底嚇破膽，不敢再逗弄他，趕緊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比他好看。”

    她怕還不夠，又趕緊服軟，委委屈屈地道：“孟璟，我真的怕魚。”

    孟璟手頓住，低頭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縮成一團(tuán)，吊著他脖子的手更是力道又大了幾分，他頗覺詫異，仔細(xì)回想了下，之前在他那兒，特別是第一次嘗到他那兒的淮揚(yáng)菜時，她想來是太過驚喜，將別的菜都風(fēng)卷殘云一頓消了，但確實(shí)好像沒怎么碰過魚。

    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真的怕魚?！?/br>
    連聲音都有些顫。

    這聲兒聽著弱弱的，倒還怪可憐的，不像是在故意誑他。

    他收了逗她的心思，緩緩將她往下放。

    她這才看清船頭上替她新鋪了榻，孟璟輕輕將她放下，又不客氣地將她翻了個轉(zhuǎn)兒。

    一前一后兩個動作的力道千差萬別，她先是感受了一把鐵漢柔情，后又差點(diǎn)被鋼筋鐵骨給捅穿了胃，一時只覺五臟六腑都快痙攣了，癱在原地徹底成為了一條死魚。

    孟璟還沒意識到自個兒又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錯事，召丫鬟重新給她上了幾道小菜，親自替她夾了些菜準(zhǔn)備喂她，哪知死魚一直躺在原地吐泡，嗡嗡地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他等了許久也不見這人有什么反應(yīng)，疑惑了好一陣子，恍恍惚惚地意識到可能是自個兒又傷到人了，于是將碗一擱，挪過去將人扶了起來，正準(zhǔn)備替她拍拍背順順氣，方才還好死不活的人瞬間往邊上挪了四五寸，將頭搖成撥浪鼓，囁嚅道：“別別別，真會死的?！?/br>
    孟璟氣笑，懶得搭理她，在墊子上隨意坐下來，端了碗喂她。

    他這次倒是沒逗她，畢竟深秋夜里，霜寒露重，方才逗了她一會兒菜便都涼了，他這才讓人都撤了重新上，眼下倒是好脾氣地喂了她好一會兒。

    等嘗了幾道好菜，再吃上小半碗米飯，死魚瞬間活了過來，楚懷嬋低頭看了眼兩只被包裹得怎么看都怎么不順眼的手，砸吧了下嘴，道：“其實(shí)這還是怪你，如果你包得好點(diǎn)，用得著這么麻煩么？”

    他本沒接話，她卻自行接道：“瞧你這手藝，還不如扶舟那個糊涂蛋呢，好意思說自個兒是習(xí)武之人慣常受傷的么……”

    他臉色一凜，將碗一擱，招手讓丫鬟把膳桌撤走，卻忽地想起來，當(dāng)日翠微觀初見，他在她房內(nèi)匆忙包扎膝上的傷，她就是這般在旁邊喋喋不休，時隔這么久，這人還是半點(diǎn)長進(jìn)都無。

    他哪是不熟練，包扎點(diǎn)外傷能有多難，多受幾次傷便什么都會了，不過是覺得她身嬌體弱怕她沾了水變嚴(yán)重這才多纏了幾圈而已，這死丫頭真是半點(diǎn)不會說人話。

    楚懷嬋不知還在嘀咕什么，等終于把這莽夫罵了幾百遍消停了，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她的麻鴨又不見了，她忿忿地盯了這小氣鬼一眼，卻見他讓人熱了盤剛才沒怎么碰的魚上來，正認(rèn)真地挑了塊rou多的剔魚骨。

    他這等粗人細(xì)致認(rèn)真地自己做這種事，再怎么看都是一幅奇景。

    她下意識地問：“給我的？”

    見他點(diǎn)頭，她瞬間往后蹭了半尺，跟見鬼似的盯著他面前的這盤魚：“你自個兒用吧，我不要?！?/br>
    怕活魚就算了，好歹會動，連死的都怕？

    這是什么怪癖？

    孟璟一時愣住，好半天才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剔魚骨，順帶沖她招了招手，讓她自覺點(diǎn)自己爬回來。

    楚懷嬋看了半天他手頭那玩意兒，死活不肯動，他便又屈指拿指骨敲了敲桌面，警告她趕緊的，不然他就要強(qiáng)行動手了。

    她抿唇，試探著往膳桌前邊挪了一步。

    下一刻，卻又倒退著蹭回去了兩三步。

    ？？？

    孟璟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將手中的冬青釉碟放到她那邊，放低聲音勸：“試試？不一定怕的?！?/br>
    楚懷嬋還是搖頭，也不說話。

    他遲疑了下，耐著性子問：“以前遇到過什么事嗎？”

    她仍未答話，但臉色卻明顯不好看起來。

    他試著逗她：“被魚刺卡得死去活來了？”

    “才不是?！?/br>
    也是，她平時吃相還算文雅，那他就愈發(fā)搞不懂了，疑惑地看向她，眼神里帶了幾分探詢。

    楚懷嬋本不想說，但一抬頭就見他這眼神，映著剛出東山之月，冷清之下，當(dāng)真也添幾分柔情。

    她低頭看了眼那碟他細(xì)心剔好的魚rou，猶豫了下，訥訥開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在外祖家里寄居過幾年？”

    倒是提過，她似乎對她這個外祖敬重有加，時常掛在嘴邊。

    他頷首。

    她接道：“原因是我爹那一年調(diào)職到四川任缺，蜀地難行，他們便不帶我了?！?/br>
    孟璟默默回想了下，確實(shí)也是在那一年，四川生亂，蜀地偏遠(yuǎn)，這事成了塊燙手山芋，內(nèi)閣臨時調(diào)楚見濡過去收拾爛攤子，豈料他倒將這件棘手事料理得很是漂亮，先皇欽提了他入京進(jìn)戶部，后又輾轉(zhuǎn)調(diào)任禮部尚書以東閣大學(xué)士入閣，再一步步高升到如今的次輔之位。

    如今赫赫有名的當(dāng)朝次輔那一年在朝中才算是嶄露頭角。

    現(xiàn)下憶起來，已是恍如隔世了。

    他點(diǎn)了下頭，示意他知道了，但見她欲言又止，覺出可能還有隱情，于是問道：“是因?yàn)樯碜犹钸€是？”

    她抿唇，緩緩點(diǎn)頭，輕聲說：“對外頭都是這么說的?！?/br>
    他愣了下。

    她接道：“那年父親去赴任的時候，本是帶上了我的，可是途中遇上了流竄的倭寇。”

    她忽地住了聲，他仔細(xì)回想了下，那幾年里后軍都督府和韃靼的戰(zhàn)役打得很是膠著，戰(zhàn)事吃緊，朝中大部分兵力調(diào)集到北地，東南一帶倭寇趁亂而起，禍害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