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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罕見地發(fā)了次脾氣,將人攆了出去。 扶舟正擔(dān)心一會兒被孟璟一頓揍,樂得開溜,趕緊道:“那我回去開服退燒藥過來,勞少夫人您照顧照顧主子?!?/br> 她實在是被這不著調(diào)的攪得心里七上八下,趕緊遣人去請了府里的大夫過來,見是相同說辭,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她搬了個椅子過來,就這么在床邊靜靜坐了好幾個時辰,見孟璟確實沒有什么其他的反應(yīng),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她恍惚了一個下午,等回過神來時,日頭已漸漸西沉,日光一寸寸地透過菱花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打出一個個相同規(guī)格的印記,她百無聊賴地從窗邊挨個數(shù)下來,再緩緩數(shù)到床邊,目光最終緩緩定格在孟璟臉上。 她其實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能挨得如此近地看一看他。 雖然這段時間他倆獨處的時間也不算少,她之前賴在他書房里蹭涼的時候,時常只有他們二人,但孟璟這人除了嗅覺似乎敵不過她外,其余反應(yīng)都比旁人敏銳上許多,她目光一旦落在他身上,不管掩飾得多好,他似乎總是能馬上覺察到,至于揭不揭破,則全看他那會兒的心情了。但他這脾氣吧,她其實也琢磨不透,時好時壞,真跟個傻子似的,以至于她大部分時間還是不敢在他跟前胡來,這般細細看他的時刻,也就格外的少。 她這下得了閑,細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 細看之下,他臉部線條也是帶著股子鋒利的,哪怕這般安安分分地躺著,也沒來由地給人一股凌厲感。 她視線順著下頜線條往上,落在他唇上,他唇色向來偏深,這會兒卻泛了些白,她轉(zhuǎn)身取了杯清水過來,側(cè)杯潤濕了帕子,緩緩在他唇上拭了一遍。 她做完這一切,才覺得她做這些事也太自然而然了些,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完全是出于本能一樣。 她動作遲緩地將帕子擱了回去,又不自覺地往上看去,目光定在他微微上翹的眼角上,幾乎是瞬間想起來當(dāng)日在云臺上,她在殿外見到他遞給聞覃的那個警告的眼神。她手不受克制地輕顫了下,緩緩撫上耳邊那對寶葫蘆環(huán),恍然失神。 她到底沒有再戴他送的那對松鼠耳墜。 她看了這雙眼睛許久,忽然覺得,這人其實大概生來就是要站在高位的。 一睜眼來,不怒自威,睥睨山河。 她輕輕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的冰盤,取了兩顆蓮子打發(fā)時間。冰已化得差不多了,也不算特別寒,但她還是禁不住地打了個寒戰(zhàn),隨即又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時夏在外聽得響動,掀簾進來,候在屏風(fēng)外問打不打緊,她說沒事,時夏猶豫了下,還是問:“要入夜了,給小姐把東邊收拾出來么?” 楚懷嬋看了眼天色,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孟璟已在她這兒待了好一陣子了。她起身出了屋子,點頭應(yīng)下這事:“簡單收拾收拾便可,不必太過麻煩。”她看了眼扶舟送過來的藥,又吩咐道:“拿去煎著吧,備著。” 時夏拿了藥去外頭,她則一人在廊下立了許久,思緒飄忽,最終卻落不到實處。 她領(lǐng)皇命出京的那一日,車馬從渾河上過,遠遠見著對面隱在綠水之后的翠微觀時,也曾想起道長那句“禍兮,福之所倚”的乩語來。 她從前是慣來不信這些的,讀的書多了些,自恃見識尚可,不信鬼神之說。 那一日,卻也生了幾分動搖。 說實話,哪怕遠嫁宣府,對方還是她見識過厲害的孟璟,但能幫彼時的她脫離宮廷這等巨大旋渦,免她粉身碎骨之命,是福是禍,其實當(dāng)真難以言清。她對孟璟,說起來,其實隱隱是含了幾分感激的。但她畢竟也比尋常女子多讀了幾年書,自矜自重的性子放不下,自然不至于這般便會對他感恩戴德。 她當(dāng)日設(shè)想過千百種和孟璟相處的模式,獨獨沒有一種,是像如今這樣。 老實講,孟璟這人,完全出乎她意料,她向來秉持著人生在世,總得給自己覓些樂子方不至于百無聊賴的原則,是以時常在不至于當(dāng)真惹怒他的情境下,或有意或無意地出言令他出糗難堪跳腳。 從前在家中,親兄礙于文人傲骨,尚且不能完全接受她這般行事,必得事事和她爭個高低,但孟璟這人的傲其實是刻到了骨子里的,哪怕對聞覃,她也可以感受到,他近乎是不屑一顧,但卻從不同她論長短,一次次默默受了她的擠兌挖苦,甚少還嘴。昨日她提起父親之事,她原本以為二人政見不同立場相左,他必然得借機羞辱她一番,卻不料他竟肯放下架子,寬慰上她幾句。 而今日,從他在后院問出那句“你沒有話要問我”時,她便明白過來,他今日其實是來求和的,甚或,可以說是來服軟的。 但他這性子令他說不來低聲下氣的話,她又不肯順勢給他臺階下,他只好徒勞無功地離開。 他吃了閉門羹,本該動怒,卻不料,不過半刻鐘,他又去而復(fù)返,更肯紆尊降貴地在她這兒替她剝上兩盤蓮子。 他將姿態(tài)放得這般低,但其實,他原本不必對她這樣,他一句強勢的吩咐命令下來,她也不能當(dāng)真不從,但他卻不自知地,給了她從未希冀過能從他這兒得到的東西。譬如對等、尊重,以及一個男人對女人不自知的憐惜。 以至于,令她一步步地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口是心非,甚或貪心不足。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從一開始便妄圖將自己抽離出鎮(zhèn)國公府,以局外人的身份盡自己的一份責(zé)任,爾后冷眼旁觀,或者隨遇而安。但時日一久,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早就無法抽身而出了。 她仰頭望了眼院中開始枯葉的蒼梧樹冠,搖了搖頭,進了飯廳。她午間便未進食,這會子卻還是沒什么胃口,沒一會兒便放了筷,斂秋勸了幾句,她也沒聽,只是吩咐道:“溫些熱粥?!?/br> 孟璟胃向來不算太好,斂秋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趕緊領(lǐng)命去了,她這又才回了暖閣。 孟璟還是沒有要醒的意思,她探手去試了試他額間的溫度,見沒有發(fā)熱的跡象,微微放下心來,但心底到底還是不踏實,東邊雖然已經(jīng)拾掇出來了,但她也并不敢就這么歇下,她繞到窗下,倚在那張紫檀圍子羅漢床上,透過菱花窗格去看外間拼命往里邊撲騰的蛾子。 她怔怔望了好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什么,趕緊從榻上下來,取了艾草過來焚香,孟璟這人慣招蚊蟲叮咬,自己又是個渾不在意的,小癢小痛基本不放在心上,書房等閑也不讓人亂進,她每日不為他熏些艾草,他自個兒壓根兒不會喚人添香。 她將香爐放在床腳不遠處,又搬了把玫瑰椅過來,在床邊守了好半天,中間斂秋過來勸了好幾次,她也放心不下,反倒是叫人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