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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混跡在中國人中。他知道自己說話有口音,所以干脆扮做啞巴。外面的時局一片大亂,都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本來以為可以靜靜的蜇伏在這小小的角落,靜靜的等待戰(zhàn)爭的結(jié)束,但還沒到冬天過去,這平靜的生活就被打破。當(dāng)初幫朝香宮買宅子的那個中國商人,在全國越掀越高的抵制日貨的運動下,生意連連虧損,自己的店鋪也被做為漢jian鋪被砸了,又驚又惶之下,突然愛國轉(zhuǎn)做紅色資本家,把他過去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事一一坦白。他交待的事包括在靜安寺路替日本人買下的這宅子。那群砸他店鋪的激進愛國青年決定代表原來的中國屋主,把屋子收回中國人的手中,等他們沖上門去,才發(fā)現(xiàn)那里原來住著兩個人。無論容嫣怎么費盡唇舌他們都不走,非要容嫣交待他們身為兩個中國人,為什么住在日本人的宅子里。其中有人動手推了容嫣,容嫣摔在地上。此時忍無可忍的青木撲了上去,他們打了起來。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青木原來是個日本人的時候,容嫣被坐實了漢jian的罪名。拳頭象雨點一樣落了下來,青木緊緊的伏在容嫣的身上,用身體替他遮擋住攻擊,他把容嫣抱得很死,他的汗水滴在容嫣的頸子上,他的血浸濕了他的背。容嫣顫抖著,大叫:“青木!”青木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不會動,不會再回答了,但他仍然死死的伏在容嫣的身上,那些人拖都拖不開。“這個人好象死了!”突然有人說。所有的人都住手了。好象突然從一場狂熱中清醒過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們殺了人!”“我們打死了日本人!”“我們殺了一個日本人!”只不過是一群年輕人,突然經(jīng)歷了集體殺人的大事,慌張的四散了。“快走快走!”“我們殺人了!”“那這漢jian怎么辦?”“下次再教訓(xùn)他!”“對,下次……”四周安靜下來。身上伏著的身體好重,還柔軟溫?zé)?。容嫣艱難的從那具身體下爬了出來,他搖他:“青木!青木!”那人一動不動,慘白的嘴唇,血從嘴角一直掛到脖子上。他完成了對主人的承諾,用他生命守護容嫣到最后一刻。“青木!”容嫣擁抱著他,發(fā)出悲嚎一般的痛哭。這樣的事還要到什么時候?還有多少人要為他而死?他已經(jīng)受夠了,受夠了這慘痛的人生,這奉獻的死亡。容嫣呆呆的站在窗臺邊,打開窗。冬天刺骨的北風(fēng)瞬間吹干了他的淚痕。一種看不見的虛空召喚著他,他緩緩的把目光下移,俯視著窗下那落著幾片枯葉的灰白的馬路。只要輕輕一躍。多么輕易,多么輕易。他突然完全明白了肖碧玉在最后時刻的心情。計算著最終的時刻飛速的迎面而來,從心里忽然騰起一種欣喜的渴望,就好象是渴望著愛人的吻,就好象是渴望著落幕時的掌聲,就好象是渴望著某件事情的,完全的終結(jié)。容嫣站在窗臺上,望著遠方,遺世獨立。風(fēng)吹動他的頭發(fā),吹起他的衣襟。“真彥,”他低聲說:“你會不會很氣我?可是我,我真的沒有辦法再承受……”他感到有一雙手,在他的身后擁抱著他的身體。真彥在他的耳邊說:“你答應(yīng)過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答應(yīng)過我,好好的活下去。”滾熱的淚披了一臉。容嫣愴然退下窗臺,猛然被拉入現(xiàn)實之中。他縮在地上,嗚咽痛哭。***1945年八月,日本宣布全面投降。劫火之后的中國大地,一片喜悅。許稚柳帶著七零八落的華連成班底,回到了同樣滿目瘡痍的上海?;氐缴虾5牡谝患?,他就租了輛車回到從前丹桂第一臺的舊址視查。讓他吃驚的是,那兒里三層外面層圍滿了人,人群的中心是個爛臺子,上面站著幾個人,彎著腰,綁著手,太遠了,看不清。臺上有幾個人在踢他們,臺下一片激動:“打死他們!打死他們!”“繼續(xù)走,不要停?!痹S稚柳對那車夫說:“這是在干什么?”車夫說:“審判漢jian?。√焯於加袧hjian揪這兒來打!該打!誰叫他們做漢jian!”現(xiàn)在全國都開始漢jian大審判。許稚柳曾經(jīng)看過這樣的宣傳和新聞。在通緝大老jian的名單上,他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熟悉的名字:沉漢臣。此時聽車夫這樣說,許稚柳皺起眉。他想他應(yīng)該找時間去找找誰,通通關(guān)系,這可是華連成的地,怎么能被閑雜人等隨便霸占征用。“你們看這個臭漢jian。”臺上的壯漢象推介大力丸似的把一個篷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叫花子往前推,那叫花子竟是跛的,被人猛一推,站立不移撲倒在地上。“別看他現(xiàn)在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們當(dāng)初捉著他的時候他可風(fēng)流著呢!還和個日本人住在一起!全中國人民都在吃苦受罪,他卻擺著一副少爺?shù)目顑海韵愕暮壤钡?,過得逍遙自在!”壯漢踢了他一腳,他縮起身子一動不動,象條死狗。“別裝死!”壯漢揪起他又臟又亂的長發(fā):“讓大家看看你什么德性?賣個屁眼兒給日本人干,你們說這漢jian臭不臭?!”臺下一片亂嚷:“臭!”“臭得熏天!”“打死他,打死他這賤人!”“起來!”壯漢提著他的頭發(fā),讓他勉強跪在眾人面前:“向中國人民低頭認罪!”“認罪!”“認罪!”那叫花子被揪著頭發(fā),痛得呲牙咧嘴,又瘦又干的下巴直縮起來,露出一口七零八落的殘牙,此時卻低聲的很堅決的說:“我……不是漢jian……”“還不認罪!”臺上幾個人都走過來,打得他滿臺亂爬亂滾。“我……我不是漢jian……真的……”他抱著頭,血從變了形的手指縫往下滴:“我殺過日本人!我殺過……一個日本軍官……他叫,他叫……”沒有人理會他。很快他說什么都聽不清了,只發(fā)出象挨打的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