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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西北有高樓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6

分卷閱讀46

    呢?”

“是呀,誰想到有今天呢……我說,二爺就真的不回來了?”

“噓──你找死啊?敢說這種話,當(dāng)心被老爺聽到……”

許稚柳根本不理周圍的人怎么看待自己,也不理會身前身后的議論紛紛。該他唱戲的時候他就登臺唱戲,脫了戲袍,自己想怎么過活就怎么過活。找上海最貴的剪頭師傅理了頭發(fā),到上海最貴的裁縫店做了衣服,從里到外一身的白色,也開始學(xué)著品茶,品酒,賞花觀鳥,看電影吃西餐,總之,二爺做過的,他樣樣要試。他的交游開始廣闊起來,別的戲班子,也識了一幫朋友。他已經(jīng)打響了名頭,就算他不去認(rèn)識別人,別人也會來主動結(jié)交他。別人對他的稱呼也改了,除了大爺和容老爺,現(xiàn)在誰當(dāng)面見了他不叫一聲“許老板”?有時在街上閑逛,三兩個過路的,擦身而過也會回頭來張望:“喲,那不是許老板嗎?”“好年輕……”“真是他?”……

在這風(fēng)起云涌的上海灘,他不再是無名之輩。他這樣年輕,一定還會更紅的?;c錢又算得了什么。對他的私生活容修從不多加制止。大約容老板也同意,即然有了足夠讓人品頭論足的名聲,自然必須得有與這名聲相匹配的做派。他還太年輕,自然只能摩仿,但總有一天他會形成自己的一派風(fēng)流。只是在生活中的他實在算不得俊美少年,身子太瘦,面相微苦,最多只能算是樣貌清秀。只有那雙眼睛分外與眾不同。不化妝的時候已是清如秋水,深如靜潭,偶爾抬起眼來看人,幽光微瞬,復(fù)又平息。上了妝在臺上,更是明眸照人,顧盼生輝。他扮貴妃,一雙眸子從這邊瞟到那邊,千嬌百媚;他拾玉鐲,思來想去,欲走還留,眼角如絲,帶出萬般風(fēng)情;最受歡迎的還是玉堂春,萬般的辛酸,萬般的委屈,目橫秋波,就是那雙眼里,仿佛含有那許多將說未說的話語,便縱有無限心事,更與何人訴。他也的確有無限的心事,無人可述。他去找過容嫣。不知道如何找,便去找沈漢臣。這一次大著膽子,在門衛(wèi)那里登記了訪客姓名,便進去了。──他已經(jīng)有信心寫下自己的名字。沈漢臣正在辦公室里坐著,突然聽說有人找自己,看到一個白衣少年走了進來,再定晴一看,不禁又驚又怒?!澳銇砀墒裁??”

“沈爺,我……”

轉(zhuǎn)眼看到徐若虛隔著玻璃遠(yuǎn)遠(yuǎn)地在向這邊張望,沈漢臣恨了一聲:“等一等,我們換個地方再談?!贝掖颐γΦ爻隽碎T,叫了黃包車進了茶樓包房,沈漢臣這才松了口氣。剛才也不知道徐若虛看到什么沒有,這混蛋專會給自己制造麻煩!

“沈爺,二爺他,過得還好罷?”

沈漢臣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吧驙?,我求你,帶我去見二爺吧!”

沈漢臣皺眉看著他不說話?!吧驙?,請你讓我見一見他?!薄啊娏擞秩绾文亍!卑肷危瑢γ娴娜瞬砰_了口。見了又如何呢?他被問得張口結(jié)舌。他沒想過那么多。只是,太久沒有看到他,好象已經(jīng)隔了一生一世?!拔揖筒幻靼?,為什么你們一定要以為,他跟著我就是吃苦受累?”對容雅不敢說的話,對柳兒象竹筒倒豆子一樣傾了出來:“我就不明白,為什么你們一個個的都要跑來找我興師問罪!哥哥走了徒弟來,還沒完沒了了。你們怎么就不能放過我們,讓我們好好的過日子,非要來打擾我們,非要來擾亂我們的生活?”

“不,沈爺,我只是……”

“柳兒,算沈爺求你,放過我們好不好?”

“……”

“我們過得很好。你們不要再枉費心機了。就算見到了,青函也不會跟你們回去的?!鄙驖h臣看著這個梨園新秀,華連成力捧的新角兒坐在他的面前,欲哭無淚的樣子,此時哪里還有一點許老板的樣子,完全是個無助的孩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絲報復(fù)的快意:“你也知道,當(dāng)初,他是自己選擇跟我走的。他已經(jīng)和過去的生活一刀兩斷了。請你尊重你二爺所做的決定?!痹S稚柳完全說不出話?!皼]別的事的話,沈某告辭了?!薄吧驙敚纫坏龋 睙o助的顫抖的手,伸到懷里去拿出一包銀元:“這些錢,請你轉(zhuǎn)交給二爺,就說是柳兒孝敬他的……”

沈漢臣見狀心頭火起,冷冷道:“許老板這是在干什么?沈某雖然不才,卻還不至于讓所愛之人淪落到這個地步!許老板還是省省,去施舍別人吧?!闭f罷拂袖而去,走到門口,停了停,轉(zhuǎn)過身又道:“柳兒,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也絕不會帶你去見他的。你能走到今天這地步,也不容易。自己好好的唱戲才是本份。青函和我是真心相愛,你──你就死了那條心吧。”許稚柳目瞪口呆,如受雷擊。他竟然懂得他!

他看穿了他!

連二爺也不曾懂得的心事,此人竟然懂得!

連他自己也不敢正視之心事,生平最大的秘密,卻被眼前此人毫不留情,一語道破。這狠毒的人!許稚柳一陣眩暈,就象從高處跌下,銀瓶乍破。他不得不用手扶住頭,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等他放下手來的時候,沈漢臣早已經(jīng)不知去向,面前的熱茶也涼了多時。心還在砰砰砰地狂跳不止,身體里的血好象凝固了,全身發(fā)冷,又羞,又慚。復(fù)又一陣火熱走遍全身,又痛,又恨,如同身處炮烙。今生今世,他還有何臉面再來苦苦糾纏,他還有何面目,面對恩重如山的二爺?

深夜,容雅外出歸來,經(jīng)過二弟的房間,突然頓住了腳步,停了停,又折回來。房門竟然是虛掩著的。門里沒有點燈。借著室外的微光,容雅分明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仰面倒在容嫣平日最喜歡躺的那張黃竹躺椅之中?;腥灰煌€以為是青函回來了。細(xì)一看,這分明是柳兒!只是他那身衣著,那身打扮,與青函一模一樣。那只纖細(xì)的手,在夜色中白得異常醒目,幾乎泛著青光。它正輕輕擊打著黃竹椅的扶手,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好象跟隨某種無聲的旋律,在抑揚頓挫地打著拍子。容雅站在門外,側(cè)耳細(xì)聽,的確,冬天的夜里,什么聲音也沒有。連蟲子的叫聲也沒有。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隱隱覺得身上有些寒意。一陣夜風(fēng)吹過,天上的浮云移去,地上多了淡淡了月光。本應(yīng)無人的房間,聽不到的旋律,打著拍子的青白的手,站在門外的自己,在黑夜與月光交織的地面,投下拉長的灰色的人影。雖然明知這是自己的影子,容雅還是覺得這幅情景實在詭異。就好象此時此刻,在他與柳兒真實存在之間,還有某個虛無的第三者,若隱若現(xiàn)。

第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