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宋，請進(jìn)！”

    進(jìn)門后的一瞬間，宋星文有點迷糊。

    這個家庭里的陳設(shè)非常古樸，跟他之前見過的各種風(fēng)格的家庭內(nèi)部都不太像，倒像是他看過的幾部七八十年代背景的電視劇里，那些家庭的通用樣式。竹木家具，刷漆地面，琉璃杯子，就像一步跨進(jìn)了歷史——而這，還不是最令他意外的。

    最令他意外的是，他根本看不出這里幾分鐘前剛剛發(fā)生過雞飛狗跳的事件。

    入眼就看到客廳窗臺上，擺滿了郁郁蒼蒼的盆栽，其中好幾盆正盛放著各式鮮花。薔薇嬌艷，桔梗如星，梔子花送進(jìn)來陣陣芳香。

    屋內(nèi)擺設(shè)一應(yīng)具有，件件整齊，干凈得耀眼。

    午后的日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在屋內(nèi)擦得一塵不染的醬紅漆地面上。

    戴父赤著腳，戴母則穿著一雙白襪，其實也相當(dāng)于赤腳，就這么踩在地上——通常只有安全感極好、感情極好、特別受所有成員珍惜的家庭，才可能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環(huán)境。

    戴父面相威嚴(yán)，端坐沙發(fā)上，但對宋星文的出現(xiàn)，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他猜想的敵意。

    相反，他還客氣笑了笑，說：“請坐！吃了嗎？”然后囑咐戴母，“給小宋倒杯綠豆湯！”回頭對又是推辭又是道謝的宋星文鼓舞說，“自家冰鎮(zhèn)的，喝著舒服！”

    戴母的冰鎮(zhèn)綠豆湯轉(zhuǎn)眼就盛在一只同樣具備年代感、但也同樣保養(yǎng)極好的印花玻璃杯里端了過來。

    宋星文小口啜飲，贊說：“喔，好喝！”

    戴父戴母臉上同時漾開欣慰的笑容，仿佛和他一下拉近了距離。二老你一言我一語地跟他拉起家常，和和氣氣過問他的背景；他敷衍帶過的，他們也不強(qiáng)問。

    這么一來，宋星文是真糊涂了。

    好在他是個久經(jīng)沙場的斗士，明白很多時候真相需要堅定穿透表象才看得到。于是，在一杯綠豆湯見底后，他便正式亮劍。

    他風(fēng)度翩翩笑：“叔叔阿姨，其實我是小戴即將到任的新經(jīng)紀(jì)人。之前跟她交流短期目標(biāo)的時候呢，她跟我提出，想要在今年為二老賺一套房。”

    他注意到在他說出“經(jīng)紀(jì)人”時，戴父戴母臉上的笑容還在，但明顯冷卻了好幾度；提到“賺一套房”時，戴母微微回頭望了戴父一眼，便垂下目光，戴父則發(fā)出一聲“呵”的冷笑。

    但他們畢竟沒有撕破臉，宋星文也就繼續(xù)推進(jìn)：“我和公司方面都認(rèn)為這是好事，小戴的孝心嘛！所以我們打算就這個目標(biāo)，為小戴制定一整套的推高策略。這需要詳細(xì)了解她，包括她的過往經(jīng)歷?？墒?，巧得很，她最近在一部戲的拍攝過程里，實在沒空跟我聊；而且她以前的同事都說，她在工作中，是沒辦法回憶過去的——怕出戲……”

    “我說小宋，”戴父這時臉上已是真正的冷笑了，他打斷了宋星文長長的鋪墊，“甭費勁了！你也好，跟你前后腳的姓段那小子也好，你們都是外人，你們都有自己的父母——我看在你們父母的面兒上，也盡量給你們面子！但你們那些破事兒，別跟我提太細(xì)，好吧？提太細(xì)我罵人了?。　?/br>
    宋星文：“……”

    這家人轉(zhuǎn)變這么快，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表情。

    戴父說著已站起身：“請你轉(zhuǎn)告她——我一直以來也是這么跟她說的，包括姓段那后生——以后就一件事有得聊：轉(zhuǎn)行！別再混那個烏七八糟的圈子！別的，就當(dāng)我們老兩口沒生過她，好吧？”

    他邊說，邊一步跨到外面，在戴母面前停?。骸斑@就是你教出來的孝女！”

    戴母臉色一暗，像是非常羞愧，眼里轉(zhuǎn)瞬有了淚光。

    眼看戴父要穿鞋出門，宋星文忙說：“叔叔，那房子……”

    戴父側(cè)頭，射給他一道刀似的目光，一副“沒藥可救”的眼神，多的也不說，倆字：“出去！”他把門打開，忽然一笑，“小宋，我送你下去！”

    宋星文感受到強(qiáng)烈的攻擊性，似乎他再多說一句，老爺子就會沖進(jìn)來給他幾下。這可不是他要達(dá)的目的。

    于是，他順從站起身，說：“那阿姨，我先告辭，有機(jī)會再來看您?！?/br>
    也許是門開著的顧慮，戴父保持笑容，什么都沒說；而剛才一臉黑的戴母，也從她并膝危坐的小凳上揚(yáng)起陽光明媚的慈母笑，應(yīng)聲：“哎！您慢走??！”

    宋星文又迷糊了一瞬。就在他邊換鞋邊對戴父說：“叔叔您進(jìn)屋吧！我自己……”

    戴父抬起手，熱情洋溢地搡了他幾下，滿面春風(fēng)打斷：“我送你、我送你！”

    從他搡來的力道，宋星文明白了，敢情人家是要親眼看他“滾粗”才放心。果然，出門后，戴父“嘭！”地拉上了自家門。接著，他還往房門虛掩的401瞪了一眼，似乎知道隔壁沒事兒就聽他家墻根。

    宋星文幾乎是被戴父一路戳著下的樓，到一樓被頂出單元門，“叔叔再見”還沒說完，鐵皮單元門就“咣！！”從里面關(guān)上。

    宋星文怔了怔，挪回車?yán)?，呆坐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淡淡抬眼看著眼前這棟外墻爬滿綠色藤蔓的小樓，忽然腦中一亮。重新下車，回到單元門口，撳下“0401”。

    門鈴響了一聲就通了，對講機(jī)那端有人低低應(yīng)聲：“哪位？”

    是那位大媽。宋星文對她的明知故問報以理解的微笑，他也低聲說：“大媽，我想請您喝杯咖啡，可以嗎？”

    第46章 線人

    401的大媽姓“勞”。

    剛開始，因為自己的口音問題，宋星文還以為她姓劉，或者姓婁，直到大媽蘸著咖啡店送的檸檬水，用她蔥香味的手指在桌面上寫了個“勞”字。

    宋星文有點傻眼。沒見過用手指蘸水，還能寫出這種字的！骨架剛勁，還有筆鋒！

    他忍不住雙手打拱，贊道：“哇！勞大媽！高人！高人！”

    勞大媽樂呵呵受了。

    反復(fù)盤問過宋星文的身份和目的后，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前一小時都是勞大媽聊自己。原來還真是位民間書法家，退休前在北京某重點小學(xué)教語文；退休后，雖說全力投入鍋灶間，但不但書法沒丟，還開發(fā)出一樣新興趣：管閑事。

    對方這么坦白，宋星文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表情了。

    勞大媽大大方方，抬手輕拍自己胸脯，眉飛色舞：“管閑事可是好習(xí)慣！咱北京這么文明，可不都是咱們這些人管閑事管起來的嗎？咱北京大媽對市容市貌、北京的精神文明建設(shè)，起的實質(zhì)性作用可不亞于中南海的領(lǐng)導(dǎo)??！”

    宋星文滿頭熱汗笑：“喔呀——”

    勞大媽：“小伙子，您甭再拍馬屁了，大媽不吃這一套啊！咱少說兩句我的事兒，問吧！您想問的！大媽在這兒都住了幾十年了，只要大媽知道，又不涉及到國家機(jī)密、不損害人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