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器抬入院內(nèi)；又有一輛汽車停在門前，三五不時的響起一串喇叭。

顧云章靠邊兒走過人群，對此并不感興趣。

他只是挺想吃點燉rou，不過手里沒錢，買不起。

他慢慢的走了約有四五里路，把那一大口袋火柴盒送去了火柴廠。

揣著一卷零鈔，他原路返回家中。此時他那鄰家已然喬遷完畢，院門口被掃的一塵不染，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獨自站在門檻之內(nèi)，正直愣愣的望著前方。

顧云章停住了腳步——他看見一條十分肥胖的黃毛小叭狗從院內(nèi)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趴在了小男孩腳邊，伸著舌頭東張西望。

顧云章盯著那狗，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他剛要開動腦筋，不想院內(nèi)忽然傳來了男子的呼喊：“小杰！你跑到哪里去了？一眼看不到你就亂跑，你是不是欠揍？”

門口的小男孩聽了這話，立刻扯著嗓子答應(yīng)了一聲，隨即伸出雙手，摸索著轉(zhuǎn)過身去。

原來這孩子是個睜眼瞎。

不等那孩子邁步，一名西裝青年從堂屋中氣勢洶洶的奔出來，一頭熱汗的指著小杰罵道：“原來你躲在這里了，你這添亂的東西！現(xiàn)在爸爸不在家，你再不聽話，我可真敢揍你！”

那小杰試探著邁出了腳步，嘴里胡亂做著解釋：“二哥……我沒不聽話呀……”然后他伸腿踢了身邊胖狗：“我……我是來找小黃的，是小黃亂跑?！?/br>
那青年皺著眉頭，看那小杰如看眼中釘一般。惡狠狠的沖到院門口，他伸手搡了那孩子一把，而后抬起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了院外還站著個顧云章。

見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發(fā)呆，青年發(fā)怒發(fā)出了慣性，張口就質(zhì)問道：“你看什么？”

顧云章沒回答。

顧云章在剛才那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沈天生。

那青年擁有著和沈天生同樣的圓臉大眼睛，豐潤可愛的讓顧云章想去抱住他咬上一口；可沈天生的眼神中沒有這樣尖銳的侵略性；沈天生也從來不會這樣高傲的怒視他人。

那青年沒有等到答復(fù)，就上下打量了顧云章一番，隨即翻了個白眼，扯著那小瞎子扭身走掉了。

顧云章在這戶人家門前又癡站了一會兒，末了忽然感到自己無聊可笑，于是就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中去了。

第47章尋狗

顧云章回到家中，照例生好火爐，而后脫下褲子，給自己換了兩帖膏藥。

他心不在焉的按揉著自己的大腿，眼前還晃著方才鄰家青年的舉止形容。

那面貌和沈天生太相像了，他反復(fù)的回想追憶，恨不能走去隔壁，把人家扯過來重新細(xì)瞧。

好奇心和食欲混合在一起，他開始坐不住了。

顧云章反正也是蝸居在家中，糊火柴盒的工作也沒有個一定的時間限制，所以他隔三差五便走到院門口，向外張望一番。

他與這位鄰居之間只隔了一堵西墻，對方院內(nèi)的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晚飯之后，鄰院傳來了一陣響亮的狗叫，而后就有個老婆子吆喝道：“二少爺，慢點走啊，這院子地不平，腳下別絆著?！?/br>
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隨即響起來：“我跟小黃走，小黃會帶路?！?/br>
顧云章站在院外，果然看到那名叫小杰的瞎孩子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最后倚著半開的大門站住了。那條黃毛肥狗倚在他的腳邊——趴了片刻后可能是有些不耐煩了，便站起來汪汪狂吠兩聲，而后張口伸舌，一路喘著跳出院來。

小杰大概察覺到了，就出言喊道：“小黃，回來?！?/br>
小黃一點兒也不想回去，尤其又有顧云章探身向它扔了一塊浸透香油的饅頭。顛著一身胖rou跑過去吃掉誘餌，它仰起頭望著顧云章，開始很殷勤的搖尾巴。

顧云章知道瞎子耳力往往優(yōu)于常人，所以并不把小黃往院內(nèi)引誘，只在眼見四周再無閑人之時，蹲下來向小黃伸出了手。

小黃生的可愛，平日誰見了都要逗一逗的，所以它和人熟悉得很，毫不怕生。顧云章既然向它表示出了好意，它便同樣熱情的跑過來，開始用舌頭去舔?qū)Ψ降氖种浮?/br>
顧云章抬眼瞟了小杰一眼，手上慢慢撫摸著小黃的狗頭。

小杰直勾勾的盯著前方，正在百無聊賴的用指甲摳那木門上暴裂的油漆皮。

顧云章垂下目光，將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小黃的后頸上——而后雙手用力，猛然一擰！

只聽“喀拉”一聲輕響，小黃一聲未叫，腦袋已然在那脖子上轉(zhuǎn)了個大圈。

顧云章拎著死狗站起來，轉(zhuǎn)身進(jìn)院，關(guān)好了大門。

他動作麻利的把小黃放血扒皮，隨即用菜刀將它開膛破肚，切成小塊，而后扔進(jìn)了鍋里，因無其它調(diào)料，所以只撒了一點鹽進(jìn)去。

往灶中添了一鏟子煤核兒，他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托著下巴望向外邊那漸漸黯淡下來的天色，心中有種莫名的興奮和快活。

鍋里的狗rou在咕嘟嘟的沸騰著，香氣熱烈的散發(fā)開來，讓他在垂涎欲滴之余血流加速，皮膚下好象有螞蟻爬動，細(xì)細(xì)癢癢的一直撩撥到骨頭里，讓他恨不能猛然起身，干點什么！

這是一種戰(zhàn)斗與殺戮的欲望。他自以為是心如死灰了，然而此刻卻隱隱有了故態(tài)重萌的趨勢。

能將他刺激到這般地步的，顯然不會只是那一鍋狗rou。

這時院墻那邊忽然傳來了青年的聲音，生機勃勃、怒氣沖沖：“小黃沒了？小杰，我看你是找死！”

隨后是小杰含糊辯解了幾句：“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小黃不聽話……”

“放你媽的屁！我養(yǎng)了兩年的狗，你剛玩幾天就弄丟了！你個狗崽子，你還不如我的小黃！你趕緊滾，滾回你那個婊子娘那里去！混賬東西！”

小杰嗚嗚的哭起來了。

那邊院內(nèi)亂成一鍋粥，就聽老媽子聽差紛紛前來勸解，都說：“大少爺息怒，別和二少爺見識。一時說多了，老爺回來知道該生氣了…

如此過了片刻，那邊方漸漸安靜下來，唯有大少爺不肯罷休的高聲又嚷了一句：“別給這婊子養(yǎng)的吃飯，媽的我要是找不回小黃，晚上就掐死他！我看爸爸會不會要我給個瞎子償命！”

小黃太小了，瞧著那么肥，其實扒了皮之后，也就是個大兔子的身量。顧云章一邊傾聽鄰家動靜，一邊用手托著個海碗，慢條斯理的吃了一肚子熱狗rou。

大少爺?shù)穆曇艉芮辶?，罵人都那么動聽；顧云章就在這一場美妙的謾罵聲中，吐出了許多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