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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雙手抓住木桶的邊緣,指節(jié)已因過于用力而發(fā)白。萬籟俱靜的深夜里,仿佛有小蟲子啃噬樹葉的沙沙聲,這聲音越來越大,一點一點地逼近,仿佛就在自己的血脈里靈魂里啃噬。不要太相信自己……信任這個奴隸……他只覺一陣暈眩,令他震驚的是他不僅這么想,而且真心實意地打算這么做。這個奴隸,竟然動搖了他對自己的信心,而且讓他信任和安心!他和他……主人和奴隸……調(diào)教師與受訓者……引導者與接受者……究竟誰在調(diào)教誰?誰在破碎誰?蒼涼的夜空里,仿佛有誰在放聲大笑。那宛如潑墨般的天之盡頭,有種他從未意識到的、更深沉、也是更本質(zhì)的東西,帶著他所不了解的巨大的恐慌,緩慢、沉重、然而毫不停頓地向他步步逼近,沒有誰能阻止,沒有誰能挽回。******************杯里還有一點酒,殷紅的液體,就像血。忍端著酒杯,輕輕搖晃,看著大屏幕上那個被縛的人體。那是羽。雙手照例被反銬在背后,用一個短鏈條連接在項圈上,迫使胸部向前突起。整個人像狗一樣趴跪在地上,臀部被天花板上垂下的鐵鏈拉扯,不得不高高抬起。他側(cè)著頭睡著,沒有戴眼罩,面部正對著鏡頭,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他的臉。他的面容蒼白,蒼白中隱泛玉青,青澀都已經(jīng)褪去,眉間微顰,堅強中隱含脆弱,精致得仿佛玉雕。脖頸、雙肩、臀部,線條歷歷,宛如名畫。雪色的rou體,在黑暗中閃映著微弱的光,象這混沌荒謬的世間一閃即逝的希望。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仰首飲盡杯中酒,把酒杯往臺上重重一頓,反手拔出了常年系在后腰的手槍,對準屏幕上羽的面龐連開三槍。三聲槍響,羽的面龐開始裂開,接著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花四濺,昂貴的電子屏幕化為漆黑一片,子彈打裂的地方露出丑陋的電線和集成板。這一連串巨大的聲響在深夜里聽來尤為恐怖,過了一會兒,木戶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叫道:“老板……”他一呆,忍正坐在吧臺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木戶咽了口唾沫,困難地解釋道:“我在監(jiān)控室值班,突然看見……”看著忍平靜得讓人恐懼的臉,木戶頓了頓,聰明地決定轉(zhuǎn)移話題:“呃,老板,發(fā)生了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γ矗俊?/br>“沒什么,手槍走火了。你打電話給淺見龍介先生,讓他再送一個新的電子屏幕來。”忍淡淡地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一句:“對了,以后我想專心調(diào)教那個新奴隸,沒什么要事的話,俱樂部的主要事務就交給杉下處理吧?!?/br>他起身,拂了一下衣上的微塵,大步走了出去。****************************************************夜霧凄迷。天地間仿佛有風,伸出手臂,可以清晰地感知五指間空氣的流動。羽嘆了口氣。又是同樣一個詭異的夢境,又是同樣一個他急于逃避的幻象。黯淡的舞臺,蒼白的聚光燈,飛舞的皮鞭,有誰在哭泣?鞭子如同靈蛇般躍動,跳躍的青銅面具在黑暗中浮沉,前額四菱形的武田家徽被奇異而陰郁的微光映照,閃動如鬼魅。那帶著青銅面具的男子驀然欺身向前,整個身形從陰影中凸現(xiàn),仿佛畫中的妖魔突然脫離了紙卷,直直地逼近,他的眼神……他的眼神……那樣熟悉的眼神,是誰?是誰?羽轉(zhuǎn)身欲逃,卻完全邁不動腳步,只能眼睜睜地男人向他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形遮擋住所有的光線……羽流著冷汗從夢中驚醒,重重地喘著氣,這個夢他不是第一次做,但這次卻顯得異常清晰。每一個細節(jié)都如此纖毫畢現(xiàn),幾乎像是真實發(fā)生的事件。就連揮鞭擊中自己下體的疼痛,都強烈分明得宛如現(xiàn)實。“這里有一道很清晰的鞭痕?!?/br>他想起忍曾逼使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撥開體毛,那里確實有一條極淡極淡的白色痕跡。那……的的確確很象一道多年前留下的鞭痕。那么這到底是真實?是夢境?如果是真實,為何他全然沒有印象?如果是夢境,為何確有鞭痕存在?在這漆黑的夜里,他突然感覺很冷,很冷。那個布景拙劣的舞臺,豈非正是他少年時就讀的寄宿學校那間破敗的禮堂?櫻之吹雪,豈非正是事故發(fā)生前,一家三口去東京觀看的歌舞伎演出?那是他們一家享受的最后一次天倫之樂。劇中講述兵敗絕望的武田勝賴,發(fā)現(xiàn)meimei松姬竟然企圖投奔情郎,也就是自己的仇人織田信忠,于是把她縛在櫻花樹上,斥責她忘卻家族大義所在,被情欲沖昏了頭腦。羽還記得觀看這一幕時父親坐立不安的樣子,他原本以為是名伶鶴川的表演太過傳神,現(xiàn)在想來,大約是父親借這一幕勸說母親珍惜這個家吧?可惜,一切還是無可挽回地發(fā)生了。于是慈愛的父親變成了冷酷的暴君,溫馨的家變成了冰冷的寄宿學校,華麗的東京大舞臺演變成了狹小昏暗的學校禮堂……他的人生,從此徹底顛覆。無數(shù)碎片在羽的腦海中掠過,孤獨、絕望、被忽視的悲傷、被侵犯的痛苦……忍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話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盡管理智告訴自己一切已經(jīng)過去,他也準備好了瀟灑放手,重新開始,然而即使剜除腐rou,那種連皮帶rou活生生撕扯下來的痛苦,實不足為外人道。所幸他性格堅韌卓絕,幾番起伏,終可強壓下去,笑著面對咄咄逼人的調(diào)教師。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只要還能微笑,就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哭泣,只因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義務為你拭去眼淚。何況他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冷酷的調(diào)教師,暴露出自身的軟弱非但引不起任何同情和憐憫,反而會招致更猛烈的攻擊和羞辱,直至被徹底擊潰。基于同樣的原因,他才能面對忍的激將,強忍住絕不吐露清孝的名字。直覺告訴他,調(diào)教師知道得越少,自己就會越安全。那些溫暖與柔情,他拒絕與任何人分享,一如內(nèi)心深處的傷痛,他也只會在寂靜無人的深夜,獨自一人輕輕舔舐。也許,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有經(jīng)歷過淚水的洗禮,人才能變得更加堅強。所以如果這噩夢真蘊含著一段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他寧可自己想起來,好過被調(diào)教師惡意揭破。就算最終能解開心結(jié),也像沒有施麻醉藥直接做手術(shù),那種血淋淋的滋味他實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