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懷奕的身邊站著一個(gè)越四十多歲的婦人，也是一身縞素，銀箔白花點(diǎn)綴著發(fā)髻，妝容寡淡，再無任何裝飾，看上去端莊嫻雅。

    江璃猜度這就是徐懷奕的母親。

    果然，那婦人攙著徐懷奕站穩(wěn)，自己上前一步，深鞠大禮：“謝陛下恩典，臣婦替懷奕跪。”

    話說得字正腔圓，干脆利落，動(dòng)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看上去就是個(gè)爽快人。

    江璃只有說了句“免禮”。

    兩人站定，徐懷奕從袖中拿出一份卷起的宣紙，面容沉靜地說：“臣此次攜母親入京就是為了來送這個(gè)，臣與瑩婉的事讓陛下費(fèi)心了?！?/br>
    江璃展開，見是一封用漂亮的行楷寫就的和離書。

    南瑩婉的和離書都送到他這兒來了……

    江璃順著紙間原有的折痕疊回去，正要說些恰到好處的話來證一證自己的清白，卻見徐懷奕抱了拳，恭敬道：“陛下勿要多心，臣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瑩婉與端睦公主和臣家里已撕破了臉，實(shí)不好再帶著母親上門。臣聽聞此事已上達(dá)天聽，有些話不得不明，故而將和離書轉(zhuǎn)呈陛下，也算對(duì)此事有個(gè)了結(jié)?！?/br>
    徐懷奕的容貌本就是寡淡清雅的謙謙君子，即便是說這樣不甚愉快的事，語調(diào)依然平緩無甚波瀾，好像再說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這樣的徐懷奕，這樣的徐太夫人，與端睦公主所描述的相差甚遠(yuǎn)……

    江璃定了定神，岔開話題：“愛卿一身素服，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徐懷奕闔了闔眼，道：“臣的祖母于一月前過世，臣需在家中主持喪儀，所以才耽擱了進(jìn)京的時(shí)日，不然，萬不會(huì)拖到這個(gè)時(shí)候才來向陛下請(qǐng)安?！?/br>
    一個(gè)月前……

    那不正好是南瑩婉離開瓊州回到長安的時(shí)候。

    江璃突然有些明白這對(duì)母子不遠(yuǎn)千里來長安見他的原因。

    他望向徐懷奕，徐懷奕恰在此時(shí)也仰了頭直視天顏，視線一碰撞，徐懷奕低了頭。

    這一瞬，君臣之間似乎存著一些默契。

    但向來爽利的徐太夫人卻沒有這種默契。

    她上前一步，道：“臣婦心想瑩婉和端睦公主自不會(huì)在陛下面前說我們徐家半句好話，這番前來也是想將一些事當(dāng)面說清。自瑩婉進(jìn)了我徐家的門，闔家上下便將她當(dāng)天仙般供著，特別是我那剛走的婆母，生前尤為疼愛瑩婉?？蓻]想，自懷奕墜馬傷了腿，瑩婉就天天鬧著和離，我們家雖比不上公主府的尊貴，可也不是下賤人，沒有緊扣著人家不放的道理?？善@時(shí)我婆母病逝，親戚們?nèi)忌祥T奔喪，依著我的意思婆母生前疼愛瑩婉一場，她暫且忍耐忍耐，以孫媳的身份料理完喪事，送走往來賓客，再提和離的事。左右不過一個(gè)月，誰知道人家連這一個(gè)月都等不及，連夜收拾行囊就回了長安。瞧著端睦公主的臉色，倒還好像是她家姑娘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人都說千年修得共枕眠，這五年的夫妻，我這做母親的瞧著都覺得跟一場笑話似的?！?/br>
    這一通搶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干凈利落，說得江璃語噎，倒不知該怎么接了。

    他有些許尷尬地抬頭撓了撓額頭，卻看見殿側(cè)的影壁后探出一個(gè)腦袋，寧嬈梳著松散的墮馬髻，滿臉幽憤地看他。

    江璃忙凜了神色瞪她，朝她微偏了偏頭，示意她進(jìn)去，不許出來。

    寧嬈撅著嘴，不情愿地將頭縮了回去。

    站在御座旁的崔阮浩將拂塵擱下，默不作聲地繞到后面，搬了張凳子給寧嬈，笑著輕聲道：“娘娘您坐著聽，別累著。”

    寧嬈撩開衣裙坐下，燦然一笑：“大黃門，你真好?！?/br>
    崔阮浩笑成了朵菊花，殷勤地給她打團(tuán)扇，用扇骨掩了唇，小聲道：“奴才這會(huì)兒才知道，陛下當(dāng)年真是慧眼識(shí)珠，才棄了南貴女而選了娘娘?！?/br>
    影壁外響起江璃的聲音：“這事委屈申允伯了，你若有意暫留長安數(shù)日，朕再給你擇一門好親事?！?/br>
    徐懷奕臉上漫過一抹輕飄的笑，如郁安臺(tái)下的孤江水，隱隱透出頹涼之意，他淡淡地?fù)u了搖頭：“微臣無再娶之心，只想此事了了，再也不踏進(jìn)長安半步?！?/br>
    江璃的表情一僵，點(diǎn)頭道：“也好，也好。”

    送走了徐家母子，江璃像打了一場艱難卓絕的仗似得，渾身透出疲累，向后一仰，吩咐近身的內(nèi)侍：“把和離書送到公主府。”

    那內(nèi)侍躬身道：“陛下，南貴女就在殿外，等著您召見。”

    影壁后的寧嬈一聽不干了，猛地躥起來，崔阮浩忙去安撫她，神色幽微地說：“準(zhǔn)是聽說申允伯母子進(jìn)宮，自個(gè)兒坐不住了。”

    第24章 背叛...

    “長久以來，陛下聽到都是端睦公主和南貴女的一面之詞，如今申允伯親自進(jìn)京面圣，南貴女又向來在意她在陛下眼中的樣子，自然等不及。只是……”崔阮浩忖道：“瞧這架勢端睦公主怕是不知道南貴女進(jìn)宮了，不然憑她的深算，不會(huì)讓女兒如此沖動(dòng)?！?/br>
    寧嬈心里還是硌得慌，蔫蔫地玩著腰間墜下的環(huán)佩纓穗，不說話。

    外面一陣細(xì)微的腳步聲，傳進(jìn)南瑩婉那盈悅的嗓音。

    “表哥，我聽聞徐懷奕剛剛面圣，你莫要聽他的胡言亂語，他不想和離，一定會(huì)在你面前詆毀污蔑我?！?/br>
    江璃在南瑩婉臉上掃了一圈，微低了頭，將和離書交給內(nèi)侍呈下去，神情寡淡：“他沒有詆毀你，他是來送和離書的，這般……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話音落下，卻讓南瑩婉一怔，神色透出恍惚。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指尖顫顫地觸到那纖薄的宣紙邊緣，接過來，慢慢地展開。

    墨跡暈染，疏筆勾勒，行云流水般的一張和離書，是徐懷奕那精湛文雋的筆跡。

    這是她一直想要的自由，從徐懷奕墜馬傷腿之后一直想要的。

    她南瑩婉是公主和太傅的獨(dú)女，自小是花團(tuán)錦簇長大的，從未受過半分委屈。她的夫君，哪怕不是面前這位御臨天下的君王，也絕不能是個(gè)跛子。

    “只是聽聞徐家太夫人新喪，喪期剛剛月余，你們縱然和離了，但好歹也有五年的夫妻情分。為避坊間的閑言碎語，近來你還是收斂些，莫要進(jìn)宮了，在府中誦幾天佛，為逝者盡盡心吧?！?/br>
    聽江璃這樣說，南瑩婉姣美的面上漾過一陣慌亂：“表哥，你可是不愿見我了？”

    話音婉轉(zhuǎn)，蕩著幽淺莫辨的怨氣，若浮花細(xì)蕊，清淺地飄了過來。

    寧嬈氣得跺腳，一拳捶在影壁上，崔阮浩阻攔不及，只聽一聲渾厚響動(dòng)。

    南瑩婉歪頭看去，砂礫堆砌的屏壁，抹著濃重斑斕的彩釉，佇在那里，連光也透不出，更不肖說后面的人了。

    她自是什么也看不見。

    但江璃卻心中有數(shù)，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