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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把交椅讓給了他。趙殺一看見將軍府這幾個大字,就氣得老臉通紅,硬不肯坐,許大夫見了,冷冷道:“難道叫我餐風飲露,四處奔波,一路背著你行醫(yī)?”趙殺想到自己身上傷處,微微一怔。許青涵看得真切,以為他心中猶豫,便冷笑道:“可趙公子是我什么人?”趙判官偷偷望了一眼自己手背,手背上已經(jīng)沒有白色桃花印了,但這人救過他許多回,為他落過許多次淚,手背上沒有印記的時候,他也常常念念不忘,即便沒有回響。也不知過了多久,趙殺才慢慢擠出一個笑來:“我不知道,自己是你什么人。但你在我心里……”他對著一張冷臉,說了這般唐突的話,難免眼中酸澀,頗感難堪,許青涵不禁一愣,未等趙殺說完,便一拂袖袍,走到一旁跟門童叮囑,而后快步上了騾車,抽身離去。趙殺便一個人坐在門前交椅上等著,門童捧著拜帖進去幾次,司徒靖軍仍在議事。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他聽見不遠處有馬嘶聲,回頭一看,見趙靜騎著馬,領著人,停在五丈開外,笑盈盈地看著他。趙判官看到那溫柔笑意,耳畔嗡嗡作響,冷汗自額角滑下。兩名門童見他怕得面無人色,面面相覷,想起許青涵殷殷重托,掂量了片刻,才上前幾步,護在趙殺身前:“趙王爺,我家將軍還在議事……”好在趙靜和善得很,輕聲道:“也是,我?guī)淼倪@些武夫佩刀佩劍,圍在將軍府門前,實在不成體統(tǒng)。我讓他們退遠一些,我一個人下馬,同趙先生說幾句話就好?!?/br>小童聽了這話,松了一大口氣,滿面堆笑地點點頭,手牽手退到一旁玩耍。趙靜果真拍拍手,叫身后護院盡數(shù)后退,獨自從馬背翻身躍下。趙判官聽了這番交談,嚇得牙關咯吱作響,目光四處游移,偶然落在趙靜身上,便是滿面愕然,忙細細多看了兩眼。他家阿靜衣衫單薄,隨意披著一件霜白色的狐皮大氅,腳上竟未著履,足心原本就有幾道血口,一旦踏在寒意徹骨的地磚上,緩緩行走,就留下道道駭人血痕。趙判官看了片刻,一雙眼睛又開始酸脹難忍,小聲喚了一句:“阿靜……”趙靜仿佛無知無覺一般,穩(wěn)穩(wěn)朝前走去,他見趙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笑意更深:“哥哥真叫我好找。”趙判官聽見他熱絡語氣,一時牙關震顫,吐字艱難,半天才問:“阿靜、你……你的衣服?”趙靜和顏悅色地回道:“我一直在找哥哥,昨日剛小憩片刻,聽見有哥哥的消息,未來得及正冠著履就出了門。走了許多冤枉路,總算是找到了?!?/br>趙殺聽得心中極為難過,用力眨了一眨眼,便有淚水狼狽落下,濡濕了下擺一角,眼前這才撥云見日,露出霧氣蒙蒙后的景致。不過片刻工夫,趙靜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右手以指為梳,攏了攏滿頭亂發(fā),幾縷銀絲堆在頰邊,襯得一張臉愈發(fā)秀致無辜,只是眼眶下泛著青黑,似乎有許多日不曾合眼了。趙殺不知為何怕得厲害,手腳冰涼,企圖往后挪上一挪,稍稍一退,就撞在了交椅椅背上。趙靜微微笑著,看著趙殺頸上露出的點點紅痕,彎下腰來,低聲問了一句:“對了,阿靜方才忘記問了,哥哥為什么要騙我呢?”趙判官人掙扎得更加厲害,不住向往后退去,動得交椅咯吱作響,就在此時,他腹部忽然察覺到一絲徹骨冰涼。趙靜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腮邊掛著數(shù)點冰冷淚滴,嘴角卻是輕柔淺笑,輕聲又問:“哥哥不是很怕我么?那為何……還要騙我?”他這樣問著,人又伏低了幾分,死死抱緊了趙殺。趙判官只覺那寒意越刺越深,腹中凍如寒冰,過了片刻,才察覺到痛楚,人一點點低下頭去,就看見趙靜手中握著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刀,深深沒入自己腹中。趙靜看見趙殺臉上蒼白如紙,溫柔哄道:“不過也沒什么,哥哥騙就騙吧,只要下一回哥哥肯聽話……騙我也無妨?!?/br>“到了下一回,阿靜有不對的地方,只要哥哥告訴我,我都會改的。等哥哥活過來,還是早一些來尋我,可好?”趙判官痛得嘴唇發(fā)白,看著腹上傷處,說不出一句話來。趙靜等了他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欣然道:“哥哥不說話,是不是不準備來找阿靜了?也對,哥哥現(xiàn)在生我的氣了?!?/br>趙殺嘴唇微微翕張,但他經(jīng)此巨變,久久震驚失神,到底沒有像往常一樣,絞盡腦汁,好安慰趙靜幾句。趙靜并不動怒,人附在趙殺耳邊,把聲音放得極輕,含笑叮囑道:“那哥哥可要跑快一些,不要被阿靜抓到了?!?/br>他說著,用一只手隨手扯開大氅系繩,在狐皮大氅逶迤墜地之前,抄在手里,替趙判官披上,扯了扯大氅一角,擋住腹部猙獰血口。趙殺在神志恍惚之際,驟然聽見這句,不免想起許多時日之前,那病弱少年曾伏在他懷中,滿身血污,在最后一刻,想通了什么征兆,于是用僅剩的溫柔勸他——哥哥,如果我變得不太講理,你就跑吧。趙判官眼中又落了一滴老淚,在一命盡時,人還是放心不下,嘴唇動了一動:“阿靜……你要、穿好靴子,地上冷?!?/br>他還想再多說兩句,但終究沒了說話的力氣。第三十四章趙判官再回過神來,又成了陰間之鬼。他立在演武場上,四處望望,瞧見將軍府的匾額,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一路循著陰涼樹蔭往正堂飄去。那司徒將軍果然還在房中議事,趙殺浮在空中,因心力交瘁之故,上下晃蕩了須臾,便自己落在門外的一張圓凳上,正襟危坐,怔怔等著人出來。不知虛度了幾個時辰,總算盼到議事間隙,管事手捧門童送來的拜帖,急急送入屋中,不到片刻,司徒靖明就冷著臉隨管事的走出來,一邊翻著許青涵的拜帖,一邊問:“他人在哪里?”趙判官聽見兩人在提起自己,慌得抖抖衣衫,負手而立,目眺前方,祭起浩蕩官威。司徒靖明走得極快,將將要與他擦肩而過時,足下一頓,回過頭來,恰好與趙判官目光相接。兩人愕然對望了好一會兒,司徒將軍才想起一事,急急伸手入袖,摸了幾回,仍未尋到青銅面甲,臉色更是陰沉如水,冷冷譏道:“趙先生為人倒是有趣,末將還未答應下來,自己便登堂入室了。說吧,傷在哪一處?”此話一出,不僅趙判官聽得一愣,連管事的也抖抖索索問了一聲:“將軍在跟誰說話?”司徒靖明聞言一怔,望了望管事,再望了望趙殺,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