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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慢慢睡了過去。趙殺這一回足足少了半條命,昏厥之時連番做起噩夢來。他夢到和許青涵攜手到了陰司,許多小鬼圍著他們發(fā)問,問他為什么挑了這樣一名古怪的大夫。夢中的趙殺也言行可疑,吞吞吐吐了半天,居然擠出一句:“許青涵不食人間煙火,我卻只有錢,雖然如此,他、他也不討厭本官?!?/br>這一句話簡直句句存疑,狗屁不通,不知為何,那些小鬼竟然都心滿意足地散了。妖魔鬼怪過后,是徐判官走過來,他拿著秤砣,稱著自己那一口酆都鐵箱,神叨叨地嘆道:“趙兄,現(xiàn)在少了十斤啦。”每少上五斤,就多愛上一人……同時對兩個人動了心,這豈不是糟糕至極?趙殺這樣一想,人便驚醒了。第九章趙判官這回cao勞過度,就算醒過來,也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睛。許青涵盡心盡力服侍了數(shù)日,等幾副藥用完,趙殺總算能下得床來。他先前被許大夫壓在床上,做得兩眼發(fā)黑,幾乎在鬼門關(guān)前打了個轉(zhuǎn)身,最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的時候,甚至一度見到了許多同僚。如今再世為人,判官大人嚇得只想駕一股陰風(fēng),逃回趙王府,偏偏許青涵還拉著他,硬要他給醫(yī)館取個名字。趙殺也知道茲事體大,想了半天,萬分虛弱地說:“人命重于千金,行醫(yī)救人的功德更是千金不換,我看這醫(yī)館,就叫金屋吧?!?/br>許大夫連耳垂都紅透了,低著頭,喃喃說了一句:“我不如阿情好看,金屋藏……我,會不會……”趙殺大惑不解,想讓他大聲些,再說一遍,許青涵卻怎么也不肯了,紅著臉請書法大家題好匾額,又一路攙扶著趙殺出門。金屋醫(yī)館開張在即,門前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籃,趙殺回頭看時,只見許大夫站在花籃后,踏著一地大紅的鞭炮碎紙,朝他微微而笑。趙王爺于是擺了擺手:“你去忙吧,晚上回來用飯。”許大夫應(yīng)了,他才上了軟轎。兩個轎夫步伐輕快,一路往王府跑去,直跑到王府那兩頭石獅子跟前,趙殺才突然想起一件要事:這么多天過去了,自己還不曾嚴詞訓(xùn)斥過許大夫,萬一他更加肆無忌憚,自己焉能留下命來!趙判官這一想,不禁有些后怕,正暗暗琢磨退路,就發(fā)現(xiàn)趙王府大門洞開,影壁前圍了不少家丁仆婦。趙殺扶著老腰下了轎,招呼人過來一問:“本王這幾日不在,府中出了什么大事?”仆人誠惶誠恐地應(yīng)道:“王爺治下有方,府中這幾日上上下下井井有條,大伙各司其職……”別的仆人生怕被搶了風(fēng)頭,也探著頭嚷嚷:“今年封地上風(fēng)調(diào)雨順,田租比去年又多了六百擔(dān)?!?/br>幾十個人圍著趙殺,互相推搡,爭相露面,護院說要堅定不移地維護王府的長治久安,賬房說會實事求是地把握銀兩去向,管家準備與時俱進地培養(yǎng)棟梁之才。趙殺聽來聽去,見府中確實沒有出什么大事,于是點點頭,強打精神,負著手往前走了幾步。剩下最后一個小丫鬟怯怯地說:“還有便是,那人回來了?!?/br>趙殺一頭霧水,半天才想到要問:“哪個人?”小丫鬟嚇了一跳,哆嗦道:“王爺不讓我們……提他的名字?!?/br>趙殺被她說得更不明白,沉聲道:“你盡管說?!?/br>丫鬟牙關(guān)打戰(zhàn),唯唯諾諾地回道:“就、就是……”“就是什么?”“是趙、趙……”說到這里,嘴唇一張一合,怎么也說不下去。趙殺再想問人,周圍能說會道的下人統(tǒng)統(tǒng)閉口不語。趙判官只好順著他們指的方向自己尋過去,在太陽底下走了許久,終于看到一間涼亭。有人坐在亭中,焚著香,頂著炎炎烈日,披了一件厚重的白色狐毛大氅,兩鬢白發(fā)星星點點,在翻看一本舊書。趙殺光看著那人,就覺得身上又熱得多流了兩滴汗。等他一頭霧水地走上前去,那人聽見響動,一面咳一面回過頭來,趙殺才看清他相貌原來極年輕,最多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生著一雙貓兒眼,五官嬌憨可愛,只有眉宇間藏著一點煞氣,兩道眉毛細且鋒利,斜斜指向鬢角。趙殺怔了怔,剛要問他的姓名,那人就低低咳著,有些費力地站起來,笑著招呼了他一句:“哥哥?”趙判官半天回不過神,那病夫皺著眉頭咳了一陣,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斷斷續(xù)續(xù)地笑道:“哥哥,我是阿靜啊,你不記得我了?”趙殺初來乍到,連面都未曾見過,哪里會記得他。只是這人委實生得太過可愛,趙殺看了兩眼,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想捏一捏,再揉一揉。趙靜被他捏著臉蛋,微微有些吃痛,小聲問了句:“哥哥?”趙殺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下了毒手,慌忙放開,喃喃道了聲歉。那人倒是好說話得緊,兩只手握住趙殺的右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勉強忍著咳嗽聲,沖他淡淡一笑:“沒事,你高興就好?!?/br>他身形消瘦,嘴唇發(fā)白,那張臉卻光潔嬌嫩,摸上去滑不溜手。趙殺一時心魂蕩漾,居然又去扯他的臉皮。琥珀色的貓兒眼,菱形嘴唇,還擺出一副老氣橫修的模樣望著他,真可愛,當(dāng)真可愛……趙靜少年老成,被趙殺如物件般把玩,也努力站得筆直,一直等到趙判官良知驟醒,才輕聲問:“我這次偷偷回來,哥哥是不是不高興,想趕我出去?”趙殺正飄飄蕩蕩,在云端漫步,聽到趙靜說話,也只是慢慢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趙靜低聲說:“大夫說我活不過今年了,哥哥別趕我,成么?”趙殺大夢初醒,一瞪眼睛,正看到趙靜低著頭,在擦嘴角的污血,心里不由一緊,沉聲道:“你得了什么???”趙靜黯然一笑:“算命的說我命中帶煞,生來克父母兄弟,府里下人怕我,父母也早早地把我趕到北疆,那里沒幾個像樣的大夫,一直看不出病因,只能開些滋補的湯藥?!?/br>趙殺被他說得有些揪心,皺起眉頭,訓(xùn)斥了一句:“你就不會回來找我嗎?”趙靜愣了許久,才笑出聲來,淡淡道:“哥哥,我明明找過你許多回?。⌒r候千里迢迢逃回來,好不容易翻過院墻,是你拿石頭砸我,叫我滾出去;沒過幾年我又回來,也是你叫寵妾一字排開,罵我癆病鬼的。”趙殺打了個寒戰(zhàn),慌忙退后幾步,腦袋里來來回回只有一個念頭:那胡判官和劉司事真真害苦他也!可等趙殺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再仔細一看,趙靜眼中笑意淺淺,竟是一絲要報仇的意思也沒有。那人強撐病體,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