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專注的看她，那雙好看的眼里盛著照進(jìn)去的金色碎光，透亮又溫暖，光似乎在流動，輕輕的滉漾著，滿是細(xì)碎的溫柔。

    灼得棠梨有點(diǎn)熱。

    從手指熱燙到耳根臉頰，衍生出莫名洶涌的情緒。

    ……怎、怎么回事啊。

    棠梨克制不住地緊張。

    還好鹿辭出聲緩解了她的情緒。

    “謝越你跟個小媳婦爭寵似的，傻里傻氣的。你倆快離我們遠(yuǎn)點(diǎn)，運(yùn)動會有什么好討論的?！甭罐o轉(zhuǎn)向棠梨，“梨梨咱們說有意思的，周末我們出去玩啊，我知道九星路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咱們?nèi)コ??！?/br>
    “啊，”棠梨眨了眨眼睛，飛快地錯開周停的視線，“可是這個周我有事，下周行不行？”

    .

    棠梨答應(yīng)了秦雪容周末去找她。

    她到陸家的時(shí)候不太巧，秦雪容在午休。聽陸謙說秦雪容最近胃口不大好，今天早餐、中午都沒吃什么，棠梨坐了會兒，便去廚房給秦雪容熬她平時(shí)挺喜歡的冰糖銀耳蓮子羹。

    秦雪容來的時(shí)候，棠梨還在拿著勺子輕輕在撇浮末，腰上圍了條圍裙，繩線勒得腰很細(xì)，還是那么小小的一個，低著頭的樣子又乖又軟。

    她沒出聲，站在廚房門口看了會兒，神色里帶著點(diǎn)遲疑。

    “mama？”

    棠梨回身拿蓋子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了門邊的人。

    “梨梨。”面色有點(diǎn)蒼白的秦雪容笑了笑，走過去，“在燉湯啊，聞著好香?！?/br>
    “嗯那?！碧睦姘櫚櫭碱^，語帶擔(dān)憂，“陸叔叔說您最近不舒服，也不愛吃東西，您去醫(yī)院看了嗎，沒事的吧？”

    秦雪容笑容僵了僵，臉色恍惚間更白了點(diǎn)，她看著仰著頭滿眼擔(dān)心地望著自己的女兒，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沒事，就是最近天氣有點(diǎn)熱胃口不太好，家里飯菜又太油膩不想吃，這會兒看見梨梨做的，倒是覺得餓了。”

    棠梨松了口氣，眉眼彎彎的笑。

    秦雪容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摸摸棠梨腦袋，轉(zhuǎn)了個話題，開始問起她最近在學(xué)校怎么樣。

    母女倆在廚房里聊著天。

    難得的相處，平時(shí)秦雪容太忙，不太顧得上她，再加上母女倆之間共同話題太少，很少能聊到一起去。

    棠梨心里泛起些開心。

    空氣中的甜香味越來越濃，熱氣蒸騰出一片小水霧。

    棠梨又將火調(diào)小了一點(diǎn)。

    秦雪容抿了抿唇，看著女兒恬靜的笑臉，張了嘴又閉上，反復(fù)了好多次。

    她閉閉眼睛，“梨梨?！?/br>
    “?。俊?/br>
    秦雪容對著她清澈干凈的眼睛，心里更是復(fù)雜，“mama想問你個事?！?/br>
    “您說?！?/br>
    棠梨轉(zhuǎn)過頭，見秦雪容表情糾結(jié)，心里無端一緊。

    “梨梨，mama想問問你……”秦雪容壓低了聲音，抬手摸著小腹，語氣小心翼翼，“介不介意……有個弟弟？”

    棠梨覺得她好像沒聽清楚秦雪容在說什么，耳里盡是鍋中發(fā)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在腦海里亂七八糟的響。

    手不小心碰到灶上的湯鍋，燙得她一抖，鉆心的疼。

    她蜷起手指，面對著表情中帶著忐忑不安和期待的秦雪容，努力地?fù)P起嘴角，嗓音有一絲絲干。

    “不介意，您幸福就好。”

    棠梨真的不想介意，她其實(shí)挺喜歡小孩子，也喜歡弟弟meimei，但有些沉寂許久的記憶卻隨著秦雪容的問話蘇醒，尖銳地扎在她心上。

    棠梨小時(shí)候也長得很可愛，白白嫩嫩乖乖萌萌的，笑起來又特別甜。

    她爸爸mama喜歡她，但爺爺奶奶不喜歡。

    老人家可能更喜歡小兒子大孫子，她爸是家里的“小兒子”，但棠梨不是“大孫子”。

    “趁著年輕趕緊再生個兒子?！?/br>
    “丫頭交給保姆就好了，你自個兒cao什么心?！?/br>
    “總不能叫棠硯沒兒子吧，這可不行的，什么只要一個，只要一個那也得是個兒子！”

    ……

    小棠梨聽見奶奶跟mama說了很多次。

    但爸爸還是會把她舉高高，笑著說，梨梨就是爸爸mama唯一的小寶貝。

    即使是偶然中聽見mama嘆著氣對又鬧又罵的奶奶說，“知道了媽，我們再生個兒子”，小棠梨也能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的呀，有個小弟弟很好的，爸爸mama也還是會喜歡我的。

    可是沒等到小弟弟，就連爸爸她都一并失去了。

    “滾！滾出我們家！”

    “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都是你害的！”

    ……

    棠奶奶尖銳的哭喊聲一遍遍回蕩著，棠梨在她眼里看不見一點(diǎn)長輩的慈祥，只有滿滿的憎惡仇恨。

    比她做的噩夢還可怕。

    小棠梨跟著mama離開了棠家。

    失去摯愛的秦雪容將自己沉在工作里，照顧小棠梨的是請來的保姆。

    棠梨記得，她午睡起來，抱著小熊想出去找一點(diǎn)水喝，光著腳揉著眼睛才走到門口，還沒開門，就聽到了門外的說話聲。

    “都有人找我說想給小秦牽個線?！?/br>
    “哎，小秦就是帶了個拖油瓶?！?/br>
    “其實(shí)也沒什么，小姑娘嘛，帶著嫁人也沒什么，再給人家生一個，她不還能幫著照顧嘛?！?/br>
    ……

    拖油瓶。

    小棠梨抱著小熊呆呆地看著腳尖，是不是她不夠乖不夠好麻煩mama了，如果她聽話，她好好表現(xiàn)，是不是可以不拖累mama？

    隨著她長大，小時(shí)候很難懂的事情一點(diǎn)點(diǎn)明了。

    她沒有做錯什么，但好像她存在就是不對的。

    明明已經(jīng)都過去了，明明都已經(jīng)長大了，可乍然勾起這些回憶的時(shí)候，心里仍舊跟被戳了無數(shù)個小窟窿一樣，喪氣又透著涼意。

    但她還是微笑著說，“不介意。”

    秦雪容孕期反應(yīng)有些大，棠梨陪了她挺久，才從陸家出來。

    時(shí)間已過七點(diǎn)，黯淡的鉛灰色漸漸籠罩上來，一點(diǎn)點(diǎn)地吞沒著陽光。

    棠梨手指緊緊攥著背包帶，垂著腦袋，漫無目的地走著。

    剛才出來的時(shí)候秦雪容看時(shí)間不早就給她請了晚自習(xí)的假，但這會兒不去上課，棠梨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她慢騰騰地在街上走著，目光和神色都很茫然。

    直到手機(jī)震了一下。

    周停：不來上課？

    棠梨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打字回復(fù)。

    ——嗯那。

    ——怎么了？

    ——是不舒服嗎？

    ——沒有。

    ——是有其他什么是嗎？

    棠梨看著屏幕上的黑色小字，原本壓下心底的情緒悄悄地鉆了出來，漫得她心里又悶又難受。

    她咬了咬唇，明明沒想什么，手下字卻打完了。

    ——不高興。

    接著回過來的是電話。

    棠梨遲疑半晌，接起了電話，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