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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一結(jié)束,林景衡就收拾了細軟,準備帶顧即回鄉(xiāng)下奶奶家去看那只很像顧即的大黃狗。顧即卻忙于兼職之中,白天就去玩具廠組裝,晚上就去甘家的大排檔幫忙——林景衡是知道顧即在甘家打工的,但知道的時候也是沉吟幾秒,最終什么都沒有說,顧即因此松了一口氣。林景衡和甘小雨一直以來關(guān)系都不咸不淡,似乎是因為小時候甘小雨曾經(jīng)欺負過顧即的緣故,林景衡對甘小雨這個人一直喜歡不起來。可是他即使不喜歡甘小雨,也不能控制顧即的生活,其實有時候他在想,再長大一點,等到他有能力承擔起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就能讓顧即不要那么奔波的生活。別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的年紀,顧即就為了錢財而煩惱,可是林景衡知道,顧即從來都不是愛錢之人,更不會無緣無故要他的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心,林景衡要保全顧即的自尊心,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顧即小小的身影在斑駁的工廠里和悶熱的雨棚下穿梭。有一次林景衡捏顧即手心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起了幾顆小水泡,他控制不住用力一捏,顧即就喊疼,他只得一遍一遍摩挲著顧即的手心,然后輕手輕腳幫顧即把水泡挑了,全程顧即都低著頭不敢看他。林景衡把東西收拾好,望著窗外漸漸落下去的余暉,天空成了一片奇異的緋紅色,樓下自行車的轱轆聲很是清晰,就快是要晚飯的時候了,顧即應該在大排檔里打工。林景衡抿了下唇,踱步到窗口,低頭看了一眼,樓下兩個孩子嬉鬧著跑過,笑聲很清脆,因為天氣熱,額角都是晶瑩的汗,轉(zhuǎn)身又竄入巷口。他猶豫了下,慢慢把身子探出去,事實上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做了,一來怕被顧即發(fā)現(xiàn),二來還是覺得偷窺到底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可是他想到顧即,還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剛伸出半個身子,房門驟然被人敲響,林媽的聲音傳來,“小衡,可以吃飯了。”林景衡很少被嚇到,現(xiàn)在卻猶如驚弓之鳥立馬把身體收回來,表情是少有的被撞破壞事般的尷尬,幸好林媽并沒有進來,頓了幾秒,他才平靜的回,“知道了。”然后兀自笑了下,轉(zhuǎn)身換了套衣服,到了客廳,見林媽還在張羅著吃飯,林爸在陽臺收衣服,他走到門口,穿鞋,揚聲道,“爸媽,我突然想起顧即約我吃飯,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br>林媽吃驚的抬起頭,“小即不是說去打工了嗎?”林景衡表面絲毫沒有被拆穿謊言的尷尬,“甘嫂說放他一天假。”林爸抱著一團衣服從陽臺上走進客廳,邊關(guān)玻璃門邊說,“別太晚回來?!?/br>林景衡頷首,然后打開門就出去了。林惠往碗里添飯,回過頭狐疑的問,“小衡最近有點不對勁啊?!?/br>林平之把衣服丟在沙發(fā)上,“怎么說?”“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林惠皺了下眉頭,“我好幾次看他坐著坐著自己在那里笑,以前可從來沒有這種情況?!?/br>兒子雖然早熟,但林家可沒有讓兒子早戀的準備。林平之老道的搖了搖頭,“景衡就是早熟了點,況且整天就看他和顧即膩在一起,哪里來的時間早戀?”“也是,”林惠一笑,招呼著林平之過來吃飯,“顧即是個好孩子,小衡和他走得近,我倒不擔心?!?/br>林爸這次贊同的點了點頭,慢騰騰的走過去吃飯。樓道口的燈刷刷刷的亮起來,林景衡不緊不慢的走下樓梯,到了最后兩個臺階,直接跨了下去,然后笑著快走了兩步,才又慢下腳步。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正是出來覓食的時候——絕味大排檔門前停著十來輛摩托車,鐵棚搭起來的空間很大,落地大風扇呼呼呼的吹,卻沒能吹走夏日的一分燥熱。但這并不妨礙下了班的工人享受晚餐,幾個一小桌,十幾個一大桌,大多數(shù)打著赤膊,被太陽曬得黑紅的上半身掛滿了汗珠,亂哄哄的喝著酒吃著菜,講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好不熱鬧。空氣是悶燥的汗味和體味,顯得很是渾濁。顧即縮在所謂的后廚房,其實就是一個小雨棚里頭,他坐在矮椅子上,深深彎著要,面前是兩個紅色的大塑料盆,一頭的水混著洗潔精,一頭的水說是干凈的,但也已經(jīng)有些渾濁了。又是十個個盤子堆下來,大漢吼著,“里頭洗碗的快點,沒盤子了。”顧即哎的一聲,望著身側(cè)堆積起來的小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熱的,一陣頭暈目眩,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把新來的油膩的碗盤放進洗潔精水里——油膩的觸感讓他很不舒服,但時間久了,已經(jīng)習慣。甘嫂對他不錯,給他分配了一雙塑膠手套,但戴了手套就洗不干凈盤子,顧即只得赤手上陣,他望著自己發(fā)皺的十指,有點兒發(fā)愁,卻又不由得他想太多。大排檔鬧哄哄的聲音讓他更加奮力刷起碗來,不知道誰叫了一聲——顧即,有人找。接著是店里的一個后勤大叔快步走過來,趕緊讓顧即去門口,顧即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提起來站在了一邊,大叔已經(jīng)頂替了他的工作。為了不給人添麻煩,顧即只得暈暈乎乎的往外走,他打工以來,來找過他的就甘小雨和江耀,但兩個人都是進雨棚找他的,還有誰會來找他呢?想到唯一的可能性,顧即眩暈的腦袋好像清醒了些,他繞過鬧哄哄的鐵棚,一路小跑著出來,果然,在被汗濡濕的視線里,正見穿得干凈整潔的林景衡站在門口。顧即用手抹了一把汗,他現(xiàn)在頭發(fā)和衣服都濕透,臉上又油又臟,于是有點局促和難為情起來,他突然有點害怕自己這個樣子被林景衡看見。林景衡是個有潔癖的人,夏天有時候一天要洗三個澡,總是看起來干干凈凈的,更別說來幾乎算得上黑作坊的排擋了。顧即提一口氣,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跑上去。林景衡遠遠就看見在一堆赤膊大漢之中的顧即,他混在里頭,無論是年紀還是面孔,都顯得很是格格不入。顧即一直以來都不知道,這不是林景衡第一次來這個大排檔,打初三顧即周末打工,林景衡就曾經(jīng)偷偷來看過,顧即小小的一只,縮在一大堆鍋碗瓢盆面前,表情有點茫然無助。那時候林景衡就想拉著顧即走,甚至想和他說一句大不了學費我?guī)湍愠?,但最終還是壓下了自己這股不成熟的想法——直到今日,他第一次在顧即打工的時候找過來,果然,顧即又露出那種錯愕而又不安的表情了。顧即走得近了,才看清林景衡稱得上冷凝的臉色,他心里一緊,很想挖個洞把臟兮兮的自己埋起來,但還是硬著頭皮問,“你怎么來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