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發(fā)黃的工字背心和大褲衩，渾身汗淋淋的，看起來臟兮兮油膩膩。

顧即聽見男人如雷的鼾聲，稍微松了口氣，踮起腳尖往自己的房間挪去，他走得很慢，內(nèi)心卻無比迫切想要快點逃離這壓抑的客廳，男人翻了個身，他嚇得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吵醒男人換來一頓打。

幸好男人又沉沉睡過去，他緊緊閉著嘴，貓著身子鉆進(jìn)房間，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把門給關(guān)了。

一回到安全領(lǐng)域，顧即就猛的大喘氣起來，他跑到窗邊，這已經(jīng)是幾年來的習(xí)慣——只要害怕了，往窗外看一眼，就能看見林景衡的房間，有時候他房間的窗是關(guān)著的，顧即就想象著林景衡在里頭時的情形。

這樣好像有了一個依靠，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林景衡房間的窗沒有開，顧即有點失落的盯著放空了一會兒，才把伸出去的身體又縮了回來。

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想明白林景衡剛才為什么要突如其來的生氣，是不是他說錯了什么話惹林景衡不開心了？

顧即嘆了一口氣，絞盡腦汁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反倒是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男人在外面，顧即是不敢去廚房煮東西的，好在他房間里還藏了幾個小餅干，那是他前兩天去林家林阿姨讓他帶回來的，他一直沒舍得吃，現(xiàn)在剛好派上用場了。

顧即把抽屜打開，摸出用紙巾包著的幾個小餅干，打開一看，氣得鼓起臉頰，只見本來是圓圓整整的三塊小餅干現(xiàn)在都缺了角，不知道是被老鼠還是蟑螂給偷吃了。

他氣岔的兀自生氣了好一會，但肚子實在餓得厲害，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奉承不干不凈吃了沒病的原則，一閉眼一股腦把三塊小餅干都往嘴里塞進(jìn)去。

沒有水的中和，吞咽起來有些困難，顧即被嗆得很不舒服，嘴巴塞得滿滿的，費勁的嚼起來，餅干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弄得他很想咳嗽。

他只得閉著眼用力把發(fā)干的餅干咽下去，這一下被嗆得厲害，他覺得喉嚨口像被什么東西撓到一樣，瞬間咳的一聲，餅干碎都蹦了出來，這一聲咳得很大聲，他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響。

可是他越壓抑，喉嚨口就越難受，捂住嘴胸腔還是劇烈的一起一伏，臉也慢慢憋得通紅，眼淚被逼了出來，整個人發(fā)著抖。

早知道不貪吃了，顧即后悔不已，縮著身子盡量不發(fā)出聲音，等到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咳嗽才慢慢平息下來。

他貪婪著呼吸著氧氣，看向房門口，還能聽見男人的鼾聲，心口一顆大石頭總算落地。

算是逃過一劫的顧即嘻嘻無聲笑出來——餅干還挺好吃的，就是有點干。

很快就是六年級統(tǒng)考了，這天無論對于好學(xué)生還是壞學(xué)生而言，都是很重要的日子，是以，顧即一大早到學(xué)校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班里已經(jīng)有兩個女生在默背古詩文了。

這樣的氛圍讓顧即倍感緊張，他沒有忘記林景衡說過會去華里一中讀書，他想，如果自己超常發(fā)揮的話，是不是也有可能考上華里一中呢？

可是該怎么去上學(xué)，顧即還沒有想好。

顧即坐回自己的位子，也開始閉著眼默背起古詩文來——春雪，唐，韓愈，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顧即想，韓愈應(yīng)該是愛極了這春雪，要不然怎么能寫出這么美的詩句來，飛花，飛花——他想起秋天的時候老槐樹絮絮飄落的小花朵，滿天滿地的花，像極了冬天的雪。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邊冷不丁響起甘小雨的聲音將他嚇了一跳，睜開眼，甘小雨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你干嘛呢？”

“沒，”顧即半天回過神，“背誦?！?/br>
“有沒有橡皮擦，我忘帶了?！备市∮瓴⒉皇窃趩枴?/br>
顧即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書包，訥訥回，“我有一塊，可是快沒了。”

甘小雨這個小霸王才不會管他有沒有，他只管伸手要，“拿來?！?/br>
顧即知道躲不過，他只得好聲好氣商量著，“我們一人一半行嗎？”

他慢吞吞把塞在書包里的一小塊指甲蓋般的橡皮擦拿出來——這塊橡皮擦他用了快兩年，全班沒有一個同學(xué)像他用了那么久。

甘小雨一見這橡皮擦就笑了，嘲諷道，“就這點破東西你還要一人一半？”

他一把從顧即手中奪過橡皮擦據(jù)為己有，“你每天早上喝了我那么多牛奶，給我一塊橡皮擦怎么了？”

顧即敢怒不敢言，那分明是甘小雨要他喝的，他若是知道甘小雨有一天會向他討東西，他一定不會喝那牛奶半口。

“可是，可是考試我沒有橡皮擦。”

甘小雨撂下一句話，“你自己想辦法?！?/br>
顧即急得站起來，想和他理論，甘小雨卻瞪著他，“你想想我媽平時給你多少好處，你好意思和我爭？”

顧即這時候才明白什么叫做拿人手短，他所有的話哽在喉嚨口，眼眶微微發(fā)紅。

甘小雨像拍小弟一樣拍了拍他的肩，“反正你成績比我好，待會少寫幾個錯字就行了?！?/br>
他給顧即出謀劃策，渾然沒有想到顧即是因為誰要陷入這種境地。

顧即沒再說話，頹廢的坐了下去，他以前打不過甘小雨，現(xiàn)在依舊打不過甘小雨，更何況，正如甘小雨所說，自己確實受了甘家許多好處。

顧即發(fā)誓，從今往后，再也不要喝甘小雨的一口牛奶。

沒有了橡皮擦，顧即整個人都亂了，連古詩都背不下去，他只得祈求真的如甘小雨所說，待會少寫幾個錯字，可是說說容易，試卷是怎么樣的他哪里會知道？

本來他成績就一般，要考上華里一中就是一件困難事情，現(xiàn)在被甘小雨一鬧，就更不可能和林景衡一個學(xué)校了。

顧即失落不以，只得起身去廁所洗臉想讓自己冷靜一些。

清晨的水還沒有被太陽烘烤得溫?zé)?，打在臉上有著舒服的愜意，顧即一下一下的洗著臉，等到腦袋清醒許多才慢騰騰從廁所走出來。

可能自己真的沒有上華里一中的緣分吧，其實換個想法，龍山二中也不錯，就是可惜不能和林景衡在同一所學(xué)校。

想到自己唯一的朋友，顧即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這時候，轉(zhuǎn)角突然走出一個人，顧即險些撞到，他急急退后兩步，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唯唯諾諾的道歉，“對不起，我走得太急了?！?/br>
“我聽說甘小雨找你借橡皮擦，”卻是林景衡，他聲音好像有點氣，“你給了？”

顧即被他類似于質(zhì)問的口氣，問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只得怯怯點頭。

林景衡頗是恨鐵不成鋼，“你不會拒絕嗎？”

顧即垂著頭不說話，不是他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