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帶了懼意。

    這一瞬間，尚且懵懵懂懂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皇權(quán)的至高無上。

    岑伯父不同于尋常人家的父親，他首先是一個帝王。而作為帝王，他永遠(yuǎn)都是沒有錯的。

    她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怕他懼他。

    她嚇壞了，淚眼汪汪的看著她，嘴巴一撇一撇的，卻又因為害怕不敢哭出聲兒來。

    順熙帝也發(fā)覺自己太嚴(yán)厲嚇著她了，神色漸漸變暖，將rou粥擱在一旁的床頭小圓桌上，將小姑娘摟緊懷里：“乖，阿寧不哭，岑伯父沒有怪你的意思。對不起，剛剛嚇著你了。”

    做了九年的帝王，這些年他早已習(xí)慣了高高在上，習(xí)慣了所有人對他阿諛奉承，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今驟然聽到小姑娘這樣說他，他自然是有些難以接受。

    恍惚間他似乎又想起了阿寶，那個丫頭也曾指著鼻子對他說：“阿爹，你這樣不對……”

    那個時候，他尚且不是君王，只是一個小孩子的父親。對于女兒的指責(zé)和反對，他也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容易憤怒，反而還覺得小姑娘年紀(jì)不大道理卻知道不少。

    如今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他了。

    低頭望著在自己懷里抽噎的阿寧，他鼻頭莫名覺得酸澀。溫柔的親了親小姑娘的眼淚，輕聲哄著：“阿寧對不起，岑伯父不該吵你的。”

    順熙帝不哄還好，一哄小丫頭哭的更兇了：“阿寧想爹娘，他們到底去哪里了，為什么還不回來……”

    她不想待在宮里了，她想回家，回屬于自己的家。

    她這一哭，梨花帶雨的，順熙帝心都跟著軟了，十分的不忍，一時間卻嘴笨得很，只會反反復(fù)復(fù)地說那句：“阿寧乖，阿寧不哭……”

    方德宣從外面進(jìn)來時瞧著圣上那手忙腳亂，一臉慚愧的樣子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不過，發(fā)現(xiàn)陛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這事，方德宣覺得還是自己默默知道便好，若此時讓陛下瞧見他在這兒，以后指不定怎么對付他呢。

    這般一想，他趁陛下還在一門心思的哄小郡主，躡手躡腳的開溜了。

    這邊，順熙帝實(shí)在是沒法子了，索性道：“阿寧不是想你岑伯母嗎，明日你就還回椒房殿，還跟你岑伯母住一起好不好？”

    漪寧抽噎著止了哭聲，抬起水汪汪的杏目望著順熙帝，我見猶憐：“那，岑伯父不生岑伯母的氣了？”

    哭了那么久，如今好容易開口跟自己說話了，順熙帝心情大好，忙搖頭：“不生氣了，阿寧說得對，這件事不能怪你岑伯母，明兒個朕跟你一起跟皇后賠不是，好不好？”

    漪寧見好就收，也不哭了，反而伸手抱住順熙帝的脖子，嬌嬌軟軟的唇貼上順熙帝的側(cè)臉，被胡茬扎到了也不介意，軟軟糯糯道：“阿寧最喜歡岑伯父了。”

    “是嗎？”順熙帝被她哄得心花怒放，“那讓岑伯父看看有多喜歡?！闭f著伸手去撓她癢癢。

    漪寧最怕癢，被他撓得咯咯笑著，從順熙帝的懷里滾落在床上，用柔軟的蠶絲被將自己裹成個蠶寶寶。

    外面的方德宣聽到里面的歡聲笑語，嘴角不由噙了一絲笑。以前最常聽陛下談及幼年故去的大公主，言談間總是無限感傷?，F(xiàn)在有安?？ぶ鞔娲蠊髯尡菹孪硎芴靷愔畼罚厝皇谴蠊髟谔熘`的保佑吧。

    他這般想著，抬頭看向蒼穹之上的漫天星辰。

    寢殿內(nèi)，順熙帝配漪寧玩鬧了一會兒，又怕她夜里餓著，便問：“你岑伯母熬的粥，要不要喝些？”

    漪寧乖乖點(diǎn)頭。

    這會兒看她這般聽話，順熙帝也十分滿意，親自拿了勺子一口一口喂給她喝。

    因為馬上要睡覺，順熙帝沒敢喂她太多，只喝了小半碗便把碗放下：“今日天色已晚，你少用些避免夜里餓著便好，明日早膳岑伯父吩咐膳房做你愛吃的酒釀丸子，還有鱷梨羹。”

    “好！”小姑娘爽快地應(yīng)著，聲音又軟又甜，沁到骨子里。

    “時候不早了，阿寧乖乖睡覺，可好？”順熙帝說著親自為她掖了掖被褥。

    玩鬧這一會兒，漪寧心情不再抑郁，整個人也乏了，便乖乖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在鼻翼的兩端落下淺淺的影子。

    順熙帝附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坐在床沿守著她，直到聽到小姑娘淺淡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他這才輕手輕腳的回自己的寢殿。

    ——

    皇后回到椒房殿時，太子岑璋在里面候著，聽到外面的動靜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卻只看到皇后帶著金嬤嬤和銀嬤嬤回來。

    他探著腦袋一直往后面看，皇后見了嘆息一聲：“別看了，阿寧在承乾殿?！?/br>
    岑璋明顯十分詫異：“阿寧怎么留在承乾殿了，天色已晚，父皇也不放她回來休息？”照著往常，這個時辰阿寧早困倦了。

    皇后看了眼太子，什么也沒說直接進(jìn)了大殿。

    岑璋這下有些急了，忙跟上去：“母后，你怎么不說話，阿寧今兒晚上回不回來了？”

    見皇后不回頭，金嬤嬤伸手將太子攔下：“殿下，陛下將郡主留在承乾殿歇息，今兒晚上不會來了，天色已晚，您也早些休息吧?！?/br>
    “可是……”岑璋猶豫著還想跟上去，金嬤嬤又道，“殿下，這回郡主失蹤一事陛下怪罪到皇后頭上，方才娘娘帶了rou粥去看望郡主，陛下愣是沒讓皇后娘娘進(jìn)去瞧上郡主一眼。殿下，您就容娘娘清凈清凈吧?！?/br>
    岑璋步子頓了下來，到底沒跟上去。

    金嬤嬤和銀嬤嬤進(jìn)了大殿，皇后已經(jīng)在寢殿的妝奩前卸妝了，兩人忙上前去幫忙。

    金嬤嬤幫皇后梳發(fā)，銀嬤嬤則是出去打了熱水待會兒給皇后洗漱。

    皇后一直什么話沒說，神情自始至終都淡淡的，不辯喜怒。

    大殿內(nèi)安靜了好一會兒，她側(cè)頭望向金嬤嬤：“璋兒呢？”

    “回稟娘娘，太子殿下方才擔(dān)心郡主，不過已經(jīng)被奴婢勸回去歇息了?！苯饗邒咭贿吇刂?，一邊幫皇后把頭上最后一支翡翠簪取下來，如墨發(fā)絲沒了固定系數(shù)披散下來，柔順綿長，像上好的黑色的錦緞。

    皇后嘆了口氣，從妝奩前起身，來到紫檀木洗臉架前接過銀嬤嬤遞來的帕子擦臉。

    雪白的巾帕擦去臉上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