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劍刺進去的時候竟然沒感覺衣物的阻礙。而對方的臉看上去也有幾分熟悉，正是之前才見過一面的這家的兒子。

如此深夜，他脫光了衣服進來，想要干什么卻是不需要解釋了。

或許是看見油燈的光芒亮起，門外的夫妻倆才意識到不對，開口就叫起了兒子的名字。游惜月沒有應答，夫妻倆便悉悉索索地開了門，然后就看到屋內的場景了。

看到這場景的一瞬間，女人發(fā)出了一聲尖叫，而男人卻是急急忙忙就沖著自家兒子跑了過去，叫著他的小名：“二瓜，你怎么了?。慷?？瓜娃？你醒醒??！”

然后他就摸到了兒子身上那粘稠的鮮血。

那原本慈祥的大伯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慘死，卻是掄起板凳就沖著游惜月沖了過來。游惜月轉身想逃，卻不料身后的婦人也拿了門閂就往她身上砸去。

“我殺了你這個惡女人！”

——最后他們當然都沒有殺死游惜月。等游惜月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中年男女就已經(jīng)都躺在了血泊之中。

她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看見了不過十歲的女孩站在門旁，恐懼地望著她。視線相對的，女孩猛然抱住了頭，渾身顫抖縮成了一團。

游惜月知道這個女孩子。之前吃飯的時候，女孩一直在忙里忙外，但是卻沒有跟他們一起吃飯。游惜月吃不下的干硬玉米餅，女孩后來卻坐在門檻上啃得狼吞虎咽……游惜月還給了對方一個干糧rou餅。

女孩抱著頭，蹲在門旁，渾身顫抖卻一動不動。游惜月看著她，其實腦子里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沒有。但女孩見久久沒有刀劍落下卻才抬起頭，顫抖著聲音說道：“求求你，別殺我……我不是故意的。娘說我發(fā)出一點聲音，害你逃了，就要把我賣給山那頭村子里的瘸子。我……我會死的。劉瘸子剛剛……”她哽咽著，好不容易才把話說話，“……劉瘸子的婆娘剛剛才被他打死了，她死得好慘?！?/br>
游惜月其實根本就沒有想殺她。

她看著女孩哭了半晌，就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去。

這一走，就走到了天亮。

游惜月走了許久許久，拿著劍，劍上還滴著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官道上。直到行人看著她議論紛紛時，她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嚇人。

不但如此，她還把行李遺留在了那個農家院子里。

但是這時讓她回頭，她卻已經(jīng)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幸好銀票寶鈔都是貼身放置的。所以游惜月最后只是在下一個城鎮(zhèn)里面給自己的短劍配了個劍鞘，又買了兩件粗布衣，就繼續(xù)上路了。

之后她還遇到了不少事情，例如去銀鋪兌換銀子，卻被銀鋪的老板以次充好換了假銀子；城鎮(zhèn)上遭遇了偷兒，出了城又遭遇盜匪……總之這一輩子都不曾遭遇過的苦難，似乎她都在這大半個月里遇上了。

后來雖然心里壓著沉沉的心事，她卻再也不敢因為這件事而神智消沉。只能強行把所有的痛苦與不安壓下，一心趕路。

可是即使如此，游惜月遇到的事情也比其他人來得多。游惜月長得并不算十分絕美，至少看慣了葉星官之后，她一直覺得自己算不上漂亮。這對于女孩來說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未婚夫長得太俊，又有財勢，結果就是游惜月常常會被南州一些有所往來的千金小姐所敵對，暗示她配不上對方。

但事實上她還是十分秀麗的，所以走在官道上，作為一個單身女子——尤其是一個一看上去臉上就似乎寫著“涉世未深”，“我很好騙”的單身少女，遇到的麻煩實在是非常多。

游惜月最后想到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像個乞丐，看不出本來面目，麻煩自然會少很多。

而她的這個做法也確實奏效了。

游劍卿聽完了她這一路的遭遇，卻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惜月，吃了這么多苦頭，你告訴哥哥，你有沒有后悔？”

☆、第17章

游劍卿語氣溫柔，問出的話卻十分尖銳和殘酷。

至少對于游惜月來說，是個非常尖銳殘酷的問題。

她后悔嗎？不后悔嗎？

這些日子里遭遇的事情，對于游劍卿和葉星官來說也許算不上什么，但是對于游惜月卻已經(jīng)是天塌下來一樣的重壓。孤獨感，罪惡感，以及失去憑依的虛浮感……而唯一能夠支持她的，就是堅持下去，走到紅葉山莊，同白書文見面。

游惜月喜歡白書文，很喜歡很喜歡，那么喜歡，她一度覺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要讓她放棄一切也沒關系。

可是那時的她顯然不明白，所謂放棄一切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含義。

后悔嗎？

……她確實后悔了。不是因為堅持想要跟白書文在一起，而是因為當時那么決絕地拜別父母，那么決絕地以三個叩首就舍棄了至親。

但是，她現(xiàn)在還可以反悔嗎？她怎么能夠承認呢？

游惜月掩面哭了起來，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游劍卿說道：“惜月，你聽我說。”

游惜月抬起頭。

游劍卿伸手幫她擦干了眼淚，開口一字一句說道：“接下來我說的這些，是你早就應該知道……但是我們卻一直沒能教會你的事情。”

“你傷了爹娘的心。對你來說，成親也許只是和某個你并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但是對于爹娘來說并不是這樣。你的婚姻，曾經(jīng)是連接紅葉山莊和名劍山莊的紐帶?！?/br>
“曾祖父年幼時家破人亡，是葉祖師救了他，把他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然后才有我們名劍山莊。葉祖師對我們是有恩情的，而葉叔葉姨，對你，對我們名劍山莊也有恩情?！?/br>
“當年葉叔兩次出海尋找蜜壇羅，最后一次身死他鄉(xiāng)，再也沒有回來。那蜜壇羅也可以說是葉叔拿性命換回來的。葉姨向來纏綿病床，一直是靠著蜜壇羅減輕病痛，吊著性命。爹娘當時為你去求這蜜壇羅救命，雖說是救女心切，但實則是欠了葉姨天大的恩情……若葉姨沒有取出那藥救你，她至少也能多活一年半載?！?/br>
游劍卿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可知她為何折壽也愿意救你？”

游惜月面帶羞慚，輕輕地問道：“……因為我和星官哥哥訂了親？”

游劍卿搖了搖頭，說道：“正確說來，是因為我名劍山莊和星官訂了親。葉姨心知自己命不長久，又擔憂老莊主年歲漸高，怕照顧不了星官。所以她哪怕自己折壽，哪怕要更早地離開星官，也依舊要為星官結下一門和我名劍山莊的親事?！?/br>
“你們的婚事，是葉姨向我們名劍山莊要的一個保證，是希望在她過世之后，星官也仍有至親在。而把你許配給星官，也是爹娘對葉姨的一種承諾，是告知她她過世之后我們就是星官的親人，讓她可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