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

    得到了肯定回答，坎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他神色輕快地扭頭，和納瑟莉、杰森兩人略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就萬般珍重地牽著小姑娘離開了餐廳。

    杰森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手緊緊地握住納瑟莉的手，目送著那對關(guān)系融洽的父女逐漸遠(yuǎn)去，只覺得自己的心和血液同時慢慢地涼了下來。

    從遇見那個小姑娘開始，明明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卻讓杰森恍然之間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原來維科亞星的血緣關(guān)系，和地球的也沒有什么兩樣。

    維科亞的父親也會對孩子溫柔以待，維科亞的父親也會因為孩子單獨出游而擔(dān)心不已，維科亞的父親也會擔(dān)憂孩子的交友情況，維科亞的父親也會因為女兒和其他男孩出去玩而感到不快。

    ……所以，坎也并不是對自己的孩子沒有感情，他只是唯獨對納瑟莉很冷漠罷了。

    *

    意識到了這點之后，從餐廳到回納瑟莉在主星的小公寓休息，杰森的臉色一直都很難看。

    回到闊別已經(jīng)的住所，納瑟莉先是熟練地打開窗戶通風(fēng)透氣，然后又燒了熱水，泡了薄荷茶遞給杰森。

    注意到明顯在發(fā)脾氣的杰森，還是五歲小孩模樣的納瑟莉司空見慣、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想了想，湊到杰森的身邊好脾氣地哄他：

    “你怎么樣了？是晚餐不合口味，還是對主星的氣候和空氣環(huán)境不適應(yīng)？要不要再吃點兒東西？我去做飯，好嗎？”

    杰森抿著嘴，死死地盯著眼前又乖又貼心的金發(fā)小姑娘，一時之間，又是好氣，又是心疼。

    同樣是女兒，那個小姑娘離開家走到另一個區(qū)游玩都那樣擔(dān)心，卻從來不曾擔(dān)心過遠(yuǎn)離自己星球、獨自去外星執(zhí)行任務(wù)的納瑟莉；同樣是女兒，那個小姑娘和男生出去玩都要變臉好一陣子，卻懶得理會要和納瑟莉結(jié)婚的自己；同樣是女兒，可以放棄原來的行程陪小姑娘去玩，卻連一點點多余的時間都不愿意留給納瑟莉。

    ……納瑟莉明明是世界上最乖最溫柔的女孩子，明明對所有的朋友都照顧體貼，明明對你的國家忠心耿耿，明明對所有生命都尊重以待，在杰森的眼里，世界上再沒有比納瑟莉更好的女孩了。

    明明都是女兒，明明都是自己的血親孩子，為什么唯獨忽略她？為什么唯獨對她冷淡？為什么唯獨不愛她？

    ——“因為我的存在，本來就和父親、母親沒有實質(zhì)上的關(guān)系啊。”

    終于弄懂了杰森在生什么氣，納瑟莉這樣解釋道。

    維科亞星人以彼此的信息素來確定對方是否為自己的繁衍對象，這個信息素是“唯一”的。

    也就是說，維科亞人在自己的一生之中，只會對一個人動心，只會對一個人求偶，也只愿意為唯一的那一個人繁衍后代。

    但是，這個確認(rèn)信息素的過程，非常困難和艱辛。一個維科亞人或許傾盡一生的時間，都沒有辦法找到命中注定的那個能與自己信息素匹配的人。

    維科亞人也有自己的堅持：如果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對象，我就和愛人好好過這一生，但是如果一生都找不到，那我就拒絕繁衍。

    針對這種情況，為了讓維科亞帝國不至于因為出生人口減少而慢慢走向衰落，帝國皇室采集了帝國內(nèi)所有公民的升值細(xì)胞，并在進(jìn)行相應(yīng)的檢測之后，適當(dāng)?shù)貙⑵渲谢騼?yōu)秀、匹配程度高的細(xì)胞進(jìn)行融合，來換取基因天賦最高的胚胎，并放入特定的培育箱中培育。

    這樣出生的嬰兒，從出生開始，就具備了極高的天賦，基本都會被帝國納入皇家騎士團(tuán)、皇家研究所、皇家學(xué)院等高端機(jī)構(gòu)的后背人才庫。

    ——納瑟莉就是以這樣的形式出生的。

    在帝國的期待下，在貢獻(xiàn)出了優(yōu)秀基因的“父母”幾乎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機(jī)械的培育箱中順順利利地誕生，然后被測量天賦之后，直接送到了皇家騎士團(tuán)，在騎士團(tuán)的教養(yǎng)訓(xùn)練下長大，只懂規(guī)則，不懂世故。

    也正是如此，科拿才會說，她生而不同，她生而為騎士。

    除了騎士團(tuán)，她也別無其他的選擇。

    “我的父親和母親其實并不相識，”納瑟莉平靜地替坎開脫，“在我長到五歲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我的存在，理論上而言，他們并不需要對我負(fù)責(zé)啊?！?/br>
    同樣，對于自己的父親久經(jīng)坎坷，終于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伴侶，并與恩愛的伴侶孕育了一個小meimei，納瑟莉由衷地為坎表示祝福。

    “……這不一樣?！?/br>
    杰森看著眼前表情平靜的小女孩，愣了好半天，才勉強(qiáng)喃喃著。

    他突然意識到，因為從來沒有被父親母親真正地愛過，納瑟莉理所當(dāng)然地不會在乎坎對自己的態(tài)度。

    也因為自小成長在騎士團(tuán)，被當(dāng)成一名執(zhí)行人員來培養(yǎng)，所以被理所當(dāng)然地培養(yǎng)出這樣“自我犧牲型”人格的納瑟莉。

    她用了那么多年，學(xué)會了如何去愛人，卻從來不懂得如何被人去愛。

    包括自己在內(nèi)，所有人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著納瑟莉的付出，卻從來沒有想過去愛納瑟莉。

    心臟里突然涌起的痛楚如潮水般覆蓋了杰森，現(xiàn)在回想起在地球時被納瑟莉用心照顧時的理直氣壯的自己，簡直恨不得現(xiàn)在立刻就坐上時光機(jī)器，沖回過去，沖著那個時候自以為自己全世界最可憐的杰森狠狠來上一記重拳。

    柔軟的小手輕輕地覆蓋住杰森的手背。

    眼看杰森露出痛苦而愧疚的表情，納瑟莉有些慌了，她蹬著小短腿，爬到杰森坐著的沙發(fā)上，湊到他身邊，溫和地哄：

    “……而且，我現(xiàn)在有你了啊，坎他們對我如何，我本來就不在乎。”

    想起這一點，靠近讓自己無比安心的存在，納瑟莉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勾了起來，不自知地露出一個異常不可思議的甜美笑容。

    “能夠在數(shù)萬光年之外的銀河系里找到你，就已經(jīng)足夠讓我心滿意足了啊?！?/br>
    說話之間，堅持了這么多天的特效藥植物的效果居然在這個瞬間消失了。

    手背上的軟乎乎小爪子迅速拉伸變大，重新變回了原來的那雙袖長干凈的手，杰森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只有五歲的小姑娘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瘋狂長大，迅速地變回了原來的成熟騎士長，四肢修長、皮膚光滑、五官艷麗，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還帶著懵懵懂懂的朦朧，似乎一時之間還因為突變而有些怔忪。

    而與此同時……納瑟莉原本穿著的那件寬松的連衣裙在巨大的沖擊之下接連破散，然后相對地開始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窄……最后變成了納瑟莉身上的一件破爛的無袖背心。

    杰森：“………………”

    納瑟莉：“…………………………”

    兩個人面面相覷、臉對臉懵逼，貼得極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