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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丟進嘴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我不休假,三溪住校吶!我們孤身兩個人登啥高?什長說了,不休假的大人會發(fā)、發(fā)那個‘津貼’,有二十文加五個工分,不比白白休了還得花費幾個錢的好?”崔小年嘆口氣,很是羨慕這兩兄弟,一個當了正兵,一個在大人辦的小學校里上學,如今都有地方住,不像他家里,除了爹娘大哥和兩個妹子,還有位年邁的祖母,一家子老小可挨不得寒。眼瞅著秋收已過,快要入冬,那些個窩棚,青壯還能熬一熬,老弱如何過得了冬?他們一家子都是坎子村的,當年一同棄了村逃稅役,如今又一道聽了廖老六的話,狠下心跟著神仙大人來到了狄丘。這地方,能吃飽,是人過的日子。苦雖苦,累雖累,可是苦得有指望,累得人精神頭足!別看大伙多是住著半挖坑的窩棚躲風避雨,可整個狄丘修得最好的房子,也不過是原來那幾間破瓦房改的女營和小學校,連厲大人自己的府衙下雨都還漏水,大伙還有什么可歪嘴的?雖說當兵賣命吃糧讓人提心吊膽,可人窮命賤,厲大人給的餉夠買他崔小年十個了!更何況厲大人有神仙法術,有大人給撐在背后,大伙心底都壯了三分膽氣,怕是遇到蠻胡都能敢沖上去殺一殺。還有那甚正兵“工分”、“福利”、兵需用品,都是當兵的和他們家里人才能享的福。他們一大家子的,大哥身子弱,阿奶半瞎的,阿娘要顧家里,只靠爹做活,他這剛長成的小子又是吃得比掙得還多,便是兩個妹子都去了小學校讓厲大人養(yǎng)活,日子雖是比在山寨里時好過得多,可活又多又累,也累得阿爹回窩棚就歇息,三五天都憋不出半句話來。直到厲大的新兵營擴招,他一狠心,跑來爭當正兵,還好運地被選上,拿了那筆安家糧,這一家子才算喘過氣來,寬裕許多。老實的爹娘平日里萬不敢上軍營里說半句話,只是這幾日到處都在傳厲大人要建屋分屋,他那悶頭挖了幾個月泥溝子的爹,這才學著人家買了半個豬頭,送到營門嚅嚅半天,才算說出“找崔小年”四個字來。營衛(wèi)拒了那半只香噴噴的豬頭,給傳了訊,正好重陽輪休,什長這才報上去,給了他兩日的假。無論如何都得回去看看,若是真按工分算,他的正兵工分,加上他爹的,再加兩個小妹在小學校里學醫(yī)護掙的,怕是也能爭一爭那第一批的屋!***厲大人坐在他的破衙門里,正被煙青嘴里噼里啪啦一串接一串,自打進門之后就沒歇過氣的數(shù)據(jù)給煩得頭大如斗。“……十五個簡式望臺,正修了一半,十個新增的糧倉修了大半,林泉管的小磚窯試制您那什么新方子的紅磚,試來又試去的,一日也不過三五千塊能用的磚?!?/br>煙青掰著手指頭給自家不識數(shù)的公子爺算用磚的地方,差點沒把嫩生生的手指頭戳進厲大人的鼻孔里,厲大人不悅地瞪了一眼,拂開那根不太識趣的手指頭。“近日已定下青紅兩種磚的配方,一日可產青磚三千,紅磚五千,若人手能加,產量還能再增三成,達到日產萬塊?!?/br>林泉一直悶聲不吭,直聽到煙青說到他手下負責的磚窯,這才起身向公子爺稟告,一字不多,簡潔明了,說完就閉嘴,惹得煙青連翻幾個白眼。“行,就算日產萬磚,這幾個在建的工程不能停,公子爺您前日還說要挖什么青儲窯,這幾日又傳得紛紛揚揚要建屋,這磚石如何能調濟得過來?便是勉強湊上,那水泥也不夠用?。 ?/br>“你坐下!如此急躁,像個后勤司大總管嗎?”厲大人厲聲喝道。煙青一唬,“京都惡犬”的昔年積威仍在,頓時把他那報不完的數(shù)據(jù)給憋了回去,吶吶然,惶惶焉,雙膝一軟就要跪下。站在厲惡犬身后的思廬悄悄搖搖手,使了個眼色,煙青身邊正坐在胡椅上的石屏忙伸手一拉,將人拉下穩(wěn)坐在椅上。大人如今不喜仆從們動不動就跪拜,尤其是論事“開會”之時,有事說事,有理說理,越是跪著磕頭,公子爺反而越是惱了。他們幾個從厲府里跟著公子爺出來的心腹“老人”,也私下悄悄議論,看這架勢,公子爺?shù)瓜袷且阉麄儙讉€當作外放的大管事來培養(yǎng),說得大伙心里都是熱火,就算是煙青這樣不愿離開公子爺身邊半步的,能讓公子爺如此重視重用總是件大好事,也是歡喜不盡,干勁十足。何況公子爺手下的能人干將越來越多,他們幾個出身相府的仆役,雖是知書達理略有些才干,但比起旁人進過學的,或是有特種專技的,又大有不如,自家公子爺偏又是個不重出身重能力的。旁的不說,就是那幾個甲等技師,在公子爺心目中怕是要重過他們幾個,就連柴東城那等破落讀書人,公子爺雖是恨起來罵幾聲、踹兩腳,心底里說不得也要高看幾分。也因此,幾個自小同在公子爺身邊長成的小廝們,雖是不明言,卻是人人努力學公子爺重視的東西,就怕哪一日被“外人”給比了下去,黯然收場。石屏料理幾千民眾的繁瑣之事,忙得腳不沾地,時時還記得跑回“夜?!睂W習,既是學爭上游,也是怕在公子爺眼里生疏了。林泉便專注于技工之道,鉆研公子爺重視的那些“理工”知識,一手撐起若干工坊,若不是他這般踏實去做,就憑公子爺那“言出隨心”,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就是有那些“神仙方”,又如何能個個推進得如此之快?更不用說整日跟在公子爺身邊的思廬,還有一肩擔起后勤之責的煙青,哪一個不是在拼命跑著學著,想盡力跟上自家越來越顯“仙氣”的公子爺?shù)牟椒ィ?/br>“嗯,這才對么,議事就好好議,提出你的問題和解決思路,大伙商量著把事情解決了。光是在那里報數(shù),這數(shù)字能當磚使,能吃么?!你那點簡數(shù)簡字,還不都是公子爺我教的?!”厲大人橫了變鵪鶉的煙青一眼,也不忘給他顆甜棗吃:“這些日子煙青也確實cao勞,這一攤子能理順,你居功不小?!?/br>聽得公子爺這一句軟話贊許著出口,煙青的眼淚忽地奪眶而出,這幾個月來怕被拋棄的惶惶不安,拼命學、拿命做事的辛累,都似是化作眼淚一滴一滴地滴落,流淌下來。他哽咽著,含糊不清地說道:“公,公子爺,嗚嗚——你,你總算曉,曉得我,我,嗚——”“行了,恁地孩子氣!”看煙青哭得鼻涕眼淚糊成一坨,本就cao勞得血絲滿布的大眼睛更是紅得沒法看,哪里還有前世當年煙視媚行、趨炎附勢的半點模樣?厲弦心頭忽地軟了,哭笑不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