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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戶惡戶,應(yīng)該徹底清剿才是。一開始,鄉(xiāng)里的人們只是漸漸疏遠徐家,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清凈了。后來,謠言四起,有人說徐家這么多田地,肯定也都是以前從他們手里變了法搶過去的。別看他們家現(xiàn)在人模人樣的,祖上都惡著呢。終于,火燒到了徐家,鄉(xiāng)里的人們背著鐵鍬拿著木杖,要去抄了這家地主。文義當(dāng)日的擔(dān)憂,徹底成了現(xiàn)實。子廉卻只能待在家,愣頭愣腦地想不通這一切是怎么變的?怎么原本與鄉(xiāng)里人親厚的徐家,一下就成了惡霸地主了?而他的好友文義,也成了地主的兒子?外面喧囂的聲音不斷地傳進他耳中,子廉只是捂著耳朵,不愿意去聽。這一把革新的火,燒的太旺,燒的讓人們迷了眼,已經(jīng)看不清真實。夜半,村那頭打地主的聲音還沒有消停,只見通天的火光,還有人們隱隱的興奮的喊聲。子廉撐著胳膊坐在床頭,累的都快要睡去。“誰?”門外突然傳來響動,子廉低喊。“我,是我?!?/br>熟悉的聲音讓子廉一個激靈,他連忙走過去開門。一打開,只見文義衣衫凌亂,臉上還帶著幾絲血跡,不由大驚。“你怎么成這幅模樣了?”文義低頭不語,“你……別管,讓我進去躲一躲吧?!?/br>“好,你進來。”子廉打開門,剛想讓文義進屋,便聽見屋內(nèi)的聲音。“咳咳,廉兒,是誰???”那是他母親在內(nèi)屋里出聲問。子廉的母親病在床上許久了,一直沒有起身。子廉突然一僵,他想起母親前幾日對自己的吩咐。別再和徐家的來往了,會害了我們家。當(dāng)時他不明白,而現(xiàn)在……還沒來得及想,文義已經(jīng)站不住了,往他屋里走近了些?!拔覄e的地方都不敢去,只敢往你這邊逃。子廉,子廉,你說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不過一個月前,我父親還在地里和那些鄉(xiāng)人們笑著打招呼,而現(xiàn)在卻被他們五花大綁,捆在堂屋里?!蔽牧x紅了眼,“這些人,怎么突然就變了呢?”“是啊……怎么就變了呢?”子廉喃喃地重復(fù)著,想起白天聽說的一件事。隔壁鄉(xiāng)里有一戶人家包庇了地主,最后全家都被扒光衣服拖到街上游行,那冰天雪地直能把人給凍僵。咳咳,屋里又傳來母親的咳嗽聲,每一下,都好似咳在子廉心底。他母親那病弱的身子,可是經(jīng)不起一點點折騰啊。子廉的心突然揪了起來。文義看他臉色,“怎么了,你病了?”“沒有,我沒病,只是有些事情,還想不明白。”子廉臉色難看,心中越來越苦悶。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喧嘩,兩個人都僵了起來。“往這里搜!那小子一定跑不掉!”是那幫追捕的人,他們追到這里來了!文義一下子緊緊抓住子廉的手,他只有投靠這個好友,他只完全相信這個好友了。子廉也在這時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文義心里溫暖了一下。他就知道,無論什么時候,旁的人都變了,也只有子廉是不會變的。人們搜查的喧嘩聲越來越近,子廉拉著文義的手,似乎是想要把他拽進屋子里。就那半步的距離,屋里屋外,卻是兩個世界。屋內(nèi)的咳嗽聲還是沒有斷,屋外的追喊聲也越來越近。咳嗽聲聲,像是追魂的咒語,而手中握著的這只胳膊,又是那么燙人。子廉握住文義的手越來越用力。“子廉?”文義疑惑地向自己的好友看去。那雙眸子也突然抬起來望了文義一眼。只一眼,卻滿是糾結(jié)痛苦,還有歉意。他伸手,將依賴著自己的這個人,輕輕往外一推。將滿心信賴他的文義推了出去,推開了這間屋子,推開了他,推開了這份信賴。倒下的那一刻,文義還是滿臉困惑,漸漸地變成驚愕與不可思議,最后,只有悲傷與絕望。我還以為,只有你沒有變。“找到了!那小子在這里!”人們的喧嘩聲,將兩個少年給隔開。這一推,只這一推。從今以后,便是兩個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結(jié)審。看出誰是誰了沒有?PS:感謝特瑞的地雷,╭(╯3╰)╮☆67、第九審·白夜終...很多時候,人們的理智很容易受到煽動。在那個人云亦云,群情激昂的時代,徐家一口也和這片土地上無數(shù)的地主一樣,被打上了惡戶的標簽,再也撕不下來。文義的父親被放逐到牛舍,過著苦役一般的生活。文義的母親,卻沒有熬過那個冬天。更聽說徐家那位七十好許的曾經(jīng)考過舉人的老太爺,在鄉(xiāng)人們扛著扁擔(dān)找上門的時候,靜靜地坐在屋里,已經(jīng)去了。老太爺死前,只在桌上留下了兩個字,深而又深的兩個字——世道。子廉后來失了文義的消息,也不知他的蹤跡,只知道往日里那個和他一起讀書背書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一開始,他心底還掩藏著那份愧疚和自我懷疑。但是鄉(xiāng)人們卻齊齊稱道著這個清了惡地主的舉動,他便也能安慰自己,這是好的,他做的事情是符合人們意志的。仿佛這么想,心里的那層歉意就不會再那么濃烈。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隨后而來的,十?dāng)?shù)年的動亂。在那個被稱為文化革命的年代,凡是讀過書稍有文化的人都要被村人們盤清家底。像子廉這樣上過舊時代的私塾的,更是被稱為臭老九,拖到街上批斗。一夜之間,他就失去了往日的全部。鄉(xiāng)里人仿佛著了魔,用那陌生又憎惡的眼神看著他。直到這一刻,子廉才明白了當(dāng)日文義的絕望。人們對你興起無意義的恨,可悲的是,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恨你,只是人云亦云,只是符合潮流,也只是時代的犧牲品。從此,便要背負這再也摘不下的恥辱。何等的悲哀。不僅是對被冠惡名的人而言,這些盲目盲的人們,這個變樣扭曲的世道,也同樣的讓人絕望。不分善惡,不分好壞,一些人被煽動著隨大流地去做了一些惡事——例如盲從的鄉(xiāng)人們;一些人為了明哲保身而去推波助瀾——例如當(dāng)日一推的子廉。不管是為了什么原因,不論是因何而起,這份黏稠而又去不掉的陰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