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兒安安靜靜躺在各自的床上，他的懼怕莫名地得到了緩解。重晞小小聲地問：“你怎么不睡覺？”

英童幽幽地說：“做夢了，睡不著?！?/br>
重晞眼睛瞪了瞪，似有所悟，“是不是做噩夢了？你害怕嗎？不怕，我也做過噩夢，夢見大怪獸追我，阿婆說那是假的，怪物永遠(yuǎn)追不上我，阿公也這么說?！闭f到阿公他又有點失落，朝外面望了望。

英童出了一身汗，此時覺著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重晞見狀立刻阻止道：“不要蒙頭睡覺，會憋死的！”

英童：“我冷......”

重晞想了想，直接爬上了英童的床?！澳闩才??！彼f。英童不明所以，想把他趕回自己床上卻說不出口，紋絲不動來表達(dá)自己的意思，重晞見他不動便伸手推了推，見他仍是不動，放棄般側(cè)身躺下，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床，緊貼著英童，然后左右拽了拽英童的被子，再把自己的鋪在上面，這樣，兩人躺在一起，蓋兩層被子。

“不冷了吧？”重晞覺得自己做了件特別聰明的事，府里的人個個夸他聰明，他果真是聰明的。

英童不愿意和人這么近距離接觸，但身邊躺了個小孩兒，身上又搭了雙層被子，讓他覺得安心不少，于是默默地不言語，不主動也不趕人。

兩人就那么臉對臉躺著，不知道說什么，但都覺得暖暖的。過了一會兒，英童又想往下蹭，重晞立馬抓住他胳膊，旋即揉揉，念叨：“不怕，不怕?！苯又偻翱苛丝浚∈置鞯綄Ψ降暮竽X勺，把他往自己胸前按。

英童很不習(xí)慣，但鬼使神差地，他靠了過去。兩人再沒言語，什么時候睡的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幾個小孩兒圍在英童的床頭，直勾勾地瞧著床上的倆人，一個撅著嘴睡得正香，另一個頭埋在人家胸口，半邊臉被被子擋著看不見，兩人身上搭著兩層被。大家沒想過還可以這樣，紛紛覺得有趣。

幾人站了好一會兒，啟十袂提醒道：“快到點兒了，咱們出去坐好等吃早飯吧?！睅讉€小孩兒這才朝睡房外走，啟十袂自己沒動，先拍拍重晞，再拍拍英童，英童被他一拍就睜眼了，眼神里滿是警惕，待發(fā)現(xiàn)自己拱在重晞懷里才又在心跳加快前及時平復(fù)。他坐了起來，而重晞絲毫未覺，仍舊呼呼睡，臉頰紅紅的。

啟十袂保持著同樣的力度同樣的節(jié)奏去拍重晞，但重晞就是不睜眼，挪挪身子伸伸胳膊繼續(xù)睡。英童看看啟十袂，看看重晞，忽然用力推了重晞一把，這下重晞有反應(yīng)，再次迷迷糊糊睜眼，瞅瞅英童，瞅瞅啟十袂，明顯沒睡夠的樣子。

啟十袂：“晞晞，要吃飯了?！敝貢劚犞恢谎坶]著一只眼，哼唧一聲。那邊廂英童已快速穿好衣服。

這下兩人等重晞，啟十袂去重晞床上拿了他的衣服遞過來，重晞看著放到自己懷里的衣服，突然想到在重府，沒人喊他起來吃飯，他喜歡睡到什么時辰都行，什么時候起來什么時候就有各種美味等著他，阿婆和丫鬟，有時甚至是阿公，把他抱在懷里，一口一口喂他，他只要張嘴就可以了，如果累了，還可以隨時閉眼，再睜眼人家繼續(xù)喂......想著想著他癟起了嘴。

英童愣愣地看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重晞眼里滾下，啟十袂則很快伸胳膊攬上重晞的肩，不住安慰：“不哭，不哭，乖，乖?！?/br>
重晞先是默默掉淚，接著吸鼻子，然后哭出了聲，越哭聲越大，最后嚎啕大哭。英童兀自呆呆的，搞不清為啥昨晚小大人樣的重晞，怎么睡了一覺就變成這副樣子。

一群孩子追著院長進(jìn)來了，然后就看著院長哄重晞。這天早飯時間延遲了半小時，直到重晞恢復(fù)如初，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似的在桌前坐下吃飯。

“咦？”正吃著飯，沙理爾四處尋摸，找剛不小心掉了的勺子，一旁叫唐扈齡的小男孩兒幫著他找，片刻后伸腳把掉到桌底下的勺子勾出來，拿著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還給沙理爾，沙理爾接著吃粥。

院長和另外兩個阿姨在一旁吃飯，一個阿姨放下筷子走到唐扈齡和沙理爾中間，說道：“勺子掉到地上就沾上灰塵了，記得要洗干凈再用哦?！碧旗椠g沒回頭，用力點了兩下，繼續(xù)呼嚕嚕喝粥，沙理爾沖阿姨笑笑，但什么也沒聽進(jìn)去。

早飯之后不久，孩子們會被集中到一間大教室去上課，老師會教簡單的漢子和算術(shù)，大多數(shù)時間就是領(lǐng)著孩子們玩兒，做開發(fā)智力的活動。

唐扈齡挺著胸脯說：“我爹說不讓我進(jìn)學(xué)堂，說我笨！說我能像他那樣把豬殺好就感謝祖宗了，看我，上學(xué)了！教書的還是女先生！”

坐得離他近的孩子七嘴八舌邊擺弄積木邊問：“殺豬？豬rou可好吃咧！”

“你爹殺豬？多大豬？”

“我聽陶奶奶說，殺豬的人天天有rou吃！”

重晞科普道：“殺好多豬的人叫做屠夫，殺一次豬可以賺幾個銅板。”

唐扈齡對著重晞大聲道：“對！你說的對！我爹就是屠夫，去人家殺豬，人家給他錢?！庇滞蝗宦淞藲鈩?，“我太小，再大點也可以當(dāng)屠夫，就能賺幾個銅板了......”

重晞這邊科普完，又蹬蹬跑到女先生那邊，問出了憋在心里的話，“先生，為什么我們這么小就可以上學(xué)堂？你為什么不教我們讀書寫毛筆字？”

不會寫毛筆字的老師說：“小孩子就是這樣上學(xué)的哦，這是學(xué)前班，等你們讀大班讀小學(xué)的時候，就要寫字做題，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可以玩兒啦?！?/br>
重晞似懂非懂，不過他想自己從沒有去過學(xué)堂，阿公也沒給他請過先生，雖然覺得女先生的話奇怪，還是點點頭沒再繼續(xù)問。老師私心里很喜歡重晞，他長得可愛還乖巧，總叫人想捧著他的臉狠狠親幾口。

重晞拎著個三角板來到墻角，因為和英童在一張床上睡了一晚，他下意識覺得他們應(yīng)該近一點。英童仍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旁邊幾個小孩兒在說話他也不插言，默默坐一邊擺弄一個魔方。

見重晞過來，英童看了一眼，低頭繼續(xù)擺弄，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兒，就瞎弄。

重晞挨著他坐下，小聲問：“童童，你在哪里遇到先生的？你的愿望是什么？”

英童聽了立刻抬頭瞪了他一眼，朝一邊挪，和他拉開點距離。重晞挨過去，聲音更小了，“我的愿望是找到我阿公，先生說我來這里就能找到他?！?/br>
英童頓了頓，停了手上的動作，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像是在猶豫著什么，片刻后恢復(fù)過來，仍舊閉嘴不言。重晞：“你不告訴我嗎？”

英童睨了他一眼，像是有點煩他。重晞不再說了，開始拄著下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邊又有孩子講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