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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天陽心里清楚,這其實只是一個說得出的理由,說不出口的,也許有很多因素在起作用,比如,他經(jīng)營這個小公司所承擔(dān)的,沒法跟別人吐的壓力;比如,他對王錚這種娘們兮兮的舉止打心底看不慣;比如,他對王錚愛自己這點有恃無恐;再比如,他討厭送湯送水這種電視劇中出現(xiàn)的媚俗化情節(jié),他認(rèn)為王錚通過送湯的行為同時,把自己也媚俗化了。這么多的因素同時冒出來,自然就沒有余地替王錚考慮:那個孩子得費多大的功夫才做好這個湯,他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送到自己跟前來,他得有多大的期待才說服自己走到他的工作環(huán)境中,他在這個行為本身里頭藏著的確鑿無疑的愛,他不懂那么多復(fù)雜的東西,他只知道想對自己好,這是他想的到的,有限對自己好的方式。這個小傻瓜。李天陽酸澀地閉上眼想,怪不得至此之后,他再也不來自己工作的地方,連見自己的朋友都不想,他只愿意呆在房子里,做他能做的事。就如蝸牛一樣,受過一次傷后,只會更緊地縮回自己的窩中,再也不敢探頭出來。可最終,就連那個窩,也呆不了。李天陽心里一陣陣跟針刺地疼,他想,自己完全沒資格責(zé)怪王錚內(nèi)向不會跟自己的朋友打成一片,其實,是他在王錚羞怯努力的時候打消了他的念頭,他本該用更大的耐性來鼓勵王錚的嘗試,但他沒有,他沒想到,他從沒有,替王錚想過。李天陽原本想推開車門上前去叫住王錚的步伐,忽然就沒法邁了。一輩子都沒替他想過,這個時候,或許該替他想想了,重要的朋友得了絕癥,他每天拎著湯來強顏歡笑,未必好受吧?這時候自己不管不顧地湊上去,應(yīng)該只能讓王錚更加煩惱吧?就在李天陽坐車?yán)锍闊煹臅r候,王錚正坐在急救室外等著。于萱因為并發(fā)癥送進去搶救,就算她這一次挺過去了,誰也不知道下一回她能不能順利捱過。偏偏這個時候,徐文耀卻因為公事,暫時不在G市,于參謀長他又聯(lián)系不上,也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一個人等在搶救室外面,惶惶然地想,如果這時候醫(yī)生走出來,告訴他于萱治不了了,他該怎么辦?周圍沒有一個可以與之承擔(dān)噩耗的朋友,連熟人也沒有,噩耗將因為他獨自承受而變得格外沉重,他首先要打電話給誰說這件事?他說得出口么?巨大的惶恐令他只想逃避,王錚站了起來走了幾圈,一拳砸向墻壁,借著,他靠著自己的胳膊緩緩呼吸,想讓自己冷靜點。然后,他逼著自己走去走廊盡頭的飲水房,取了一次性杯子,倒了杯熱水,一口口地咽下。喝完后他的心安定許多,他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徐文耀,告訴他現(xiàn)在于萱的情況,請他通知于萱的家屬,這個時候,也許該把父女之間的問題放一放,人要是沒了,對誰都是無可彌補的遺憾。最后,他聽見徐文耀在電話那端溫柔地?fù)嵛空f:“對不起小錚,我現(xiàn)在立即趕回來,最遲明天我就到了,你先撐過今天晚上,明天我就回來了?!?/br>“我沒事,徐哥,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他喉嚨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氣,努力清晰地說,“于萱她,這家伙命硬著呢……”“我知道。”徐文耀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說,“萬一要是,你也不要太難過,那畢竟是我們早就知道的?!?/br>“嗯。”王錚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等我?!毙煳囊啙嵱辛Φ卣f完,立即掛了電話。他默默把眼淚擦掉,回到手術(shù)室外面,燈仍然沒亮,外面一角完全沒人,王錚重重地坐了下來,把頭埋在手掌里。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身邊有人坐下,王錚抬起頭,李天陽雙手抱臂,默然坐在他身邊,見他抬頭,才掉轉(zhuǎn)視線,仔細(xì)端詳他,眼角聚起細(xì)細(xì)的皺紋,似乎借著端詳他而沉思。王錚輕輕咳嗽一聲,坐正了,啞聲問:“你來了?”“嗯,”李天陽點頭,想了想,老實說,“我原本打算進來看看你,看看就走,進來了才知道那小姑娘送這里面搶救,我想你一個人,沒準(zhǔn)有用得上我?guī)兔Φ牡胤?,就跟過來了?!?/br>王錚點點頭,啞聲說:“謝謝?!?/br>李天陽笑了笑,擼擼臉,吁出一口氣,說:“你沒趕我,我該謝謝你?!?/br>王錚掉轉(zhuǎn)視線,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嘆了口氣,低聲說:“任何事,在這道門前面,都顯得沒那么要緊了?!?/br>李天陽伸出手,遲疑了下,又縮回去,確實,在生死面前,在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么等死面前,他想,自己那點事,還真是無足輕重。但總得說點什么,不說點什么,那種橫貫在兩人中間的異常沉重的壓迫感就會令人窒息而死,王錚跟李天陽同時開口:“我剛剛……”“別擔(dān)心……”兩人都笑了,這回,倒有些昔日被遺忘了的熟悉感重又回歸,李天陽說:“你先說。”“我剛剛在想,于萱要從里頭出來,沒準(zhǔn)就再也不能吃日本料理了,她挺愛吃那些的,要那樣的話,她該多懊惱?!?/br>李天陽搖頭說:“有你給她每天燉這個燉那個的,她口福好著呢。”“我手藝一般你又不是不知道,于萱沒準(zhǔn)早吃膩了,不好意思說而已?!?/br>“誰說的,我覺著你手藝好得很……”李天陽有點尷尬,卻仍然堅持著說完,“是我以前不會欣賞?!?/br>“是嗎?”王錚輕輕一笑,垂頭說,“你現(xiàn)在安慰人的本事見長了,不過我自己本事我知道,也沒什么好的。”“不是這樣的?!崩钐礻枃@了口氣,伸手習(xí)慣性地去摸煙,卻猛然想起這里不能抽煙,只得放下,他組織自己的語言,卻又有些急迫,詞不達意地說,“小錚,你很不錯的,你做飯的手藝好,耐性又足,你很善解人意,為人也正派,對人好的時候不計較,你真的很好,還聰明……”他的語氣中漸漸浮上一層焦躁,終于猛然打住,目光炯炯地盯著王錚,王錚自嘲一笑,心里的悲傷卻漸漸彌散開,他迎視李天陽的目光,輕聲問:“我有這么好?比于書澈還好?”這是他縈繞在內(nèi)心深處,疑惑已久的問題。他還記得,自己那點微薄的自信曾經(jīng)在這個問題面前潰不成軍,但也在這個問題面前不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