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西華正在打電話：“八點就睡下了，是么？嗯，我們正在酒店，明早到?！?/br>
陳葉低著頭道：“爺爺知道你來了。”

“嗯。”謝西華在床上躺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怕么？爺爺要是反對，你打算怎么辦？”

忠義難兩全。對爺爺是忠，爺爺?shù)脑捤荒懿宦??？墒菍χx西華，不是一句分手或者不分手就能下結(jié)論的。

謝西華輕聲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會跟我分手?！?/br>
謝西華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真到了那種地步，他就算跟謝西華在一起也不會快樂。

他們兩個是彼此的極端。謝西華可以不顧一切我行我素，陳葉卻是渾身枷鎖。

謝西華笑了笑：“你知道，拉斯維加斯離這里才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今晚去那里的小教堂結(jié)個婚，明早之前也能趕回來?！?/br>
“私奔?！?/br>
謝西華的臉湊上來：“等我們結(jié)了婚，爺爺就沒話可說了?！?/br>
不是沒話可說，是要被活活氣死。

“我之所以到你身邊來，為的就是制止你做這種事。”陳葉站起來，“明早去跟老董事長坦白，他想開除我處置我，到時候再說。”

“要是他逼你跟我分手呢？你會怎么辦？”謝西華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

會怎么辦？會痛苦一生。

陳葉一動不動地站著，忽然間搖頭。

“什么意思？”

“不分開?！瓣惾~的態(tài)度堅決。

謝西華的雙眸發(fā)亮：“是么？”

“不分開。你不喜歡我了，或者想找別的男女朋友了，大可以跟我分手，我不要主動離開你。”一想到是自己親手斬斷，心里竟然痛得難以忍受。如此說來，還是被拋棄要幸福許多。

謝西華笑著摟住他：“要是爺爺明天不同意，我們?nèi)ニ奖冀Y(jié)婚?！?/br>
陳葉又是搖頭：“結(jié)婚會讓爺爺生氣。不結(jié)婚，不分手?！?/br>
“一輩子當(dāng)我的情人呀？”謝西華笑著，扶著他騎坐在自己身上。心里有點痛，人生第一次求婚，就這么被輕描淡寫地拒絕了。

“……你愿意一輩子，我就一輩子。”陳葉趴在他的身上，頭埋在他的頸窩里，肩膀卻微微打顫。

嘴上不服軟，心里果然還是怕的。

“西華，我從小沒有向人求過什么?！标惾~輕聲道。

“嗯?！?/br>
從來沒有求過什么，也沒有信過什么，現(xiàn)在他卻只求當(dāng)下的愿望可以成真。

他希望清晨不要來臨。

（五十）

謝西華按下門鈴。房子建在風(fēng)景極好的湖邊，周圍大都是有錢人家用來度假的別墅，這個季節(jié)通常是沒人來住的。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將他們帶進去。

“齊媽?！敝x西華把行李放下，“爺爺在書房？”

“謝先生剛吃過早飯，正在客廳里看報紙，我先把你們的行李放進去?！?/br>
謝西華拉起陳葉的手攥緊：“走?！?/br>
小心走過安靜的長廊，盡頭是書房的門。陳葉壓著心底的忐忑不安，謝西華偏頭：“好了么？”

“嗯?！?/br>
是生是死隨他去吧，木已成舟，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回頭。

“別怕，有我。”

“我知道。”

輕輕一推門，陳葉的心也隨之懸起，房間里通明的光線讓他有片刻的恍惚。

陳葉有些異樣地望著房間里坐著的老人。

謝西華的聲音也有些不確定：“爺爺？”

老人望著他們微笑點頭：“坐飛機累不累？”

陳葉的喉嚨哽著說不出話來。幾個月不見，老人的頭發(fā)已經(jīng)掉完，身體也瘦得不成樣子了。

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謝西華與他一樣呆立不語，許久才說：“生病了？”

老人笑著朝他們過來，輪椅發(fā)出機械的聲音：“胃癌，過兩天就要做手術(shù)。”

兩人的眼眶頓時紅了，一邊一個在他身邊蹲下，謝西華壓抑著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老人笑著：“十幾年了。你初中的時候發(fā)過一次，治好了沒再出事，想不到去年又復(fù)發(fā)，我看不行了才出國治療。因為過兩天就要動手術(shù)了，想見你們一面。”

陳葉沒有出聲，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老人撫著陳葉的頭：“沒事。你在他身邊受委屈了，都是我自私，就怕孫子獨自一個?！?/br>
“沒有?！标惾~淚如雨下。

謝西華只覺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你有癌癥為什么我不知道？”

“你那時候才上小學(xué)，跟你說了有什么用？”

正因得了病，那時候才有了給他培養(yǎng)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的念頭，陳葉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其余的卻未必那么有心，資助之后沒了音訊的也有，沒能成才的也有，得了好處之后其家人便拼命要的也有。

陳葉是有出息又有心的一個。但是魚線遍灑，你想網(wǎng)住的也不過是那么一條青龍。

“手術(shù)有多少成功機會？”

老人不語，許久才說：“五成吧。”

爺爺說五成，那便是只有兩成了。之所以叫他們來看他，其意思不言而喻。

祖孫三人握緊了手不說話。

許久，謝西華又說：“老謀深算，得了病也不說，你又知道我能被這小sao狐貍拴住?！?/br>
爺爺?shù)Σ徽Z。自己的孫子自己還能不清楚么，四年前開始就像是有心事似的，拼命在那條街上追查一個人的下落，陳葉又突然從那小酒吧辭職，問起來便支支吾吾。他當(dāng)時便覺得冥冥之中有了安排。

謝西華不是一般人能收服得了的，這是他多少年的心病。

陳葉終于開口，聲音卻是沙啞：“他一直欺負我，我還等著您給我主持公道呢?！?/br>
爺爺笑起來：“他從小無父無母，我要是走了更是沒人對他好，你受些委屈，無論他怎么樣，千萬別放任他?！?/br>
孫子無依無靠，得不到幸福，自己走也不能瞑目。

如今兩人難舍難分，謝西華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是男的也是他心甘情愿，自己總算是沒有牽掛了。

（五十一）

“您好好做手術(shù)，什么也別擔(dān)心，我們就在外面等?！标惾~握著躺在手術(shù)床上的老人的手。

謝西華摟著陳葉的腰：“肯定沒事，出來之后我們結(jié)婚給你看?！?/br>
老人被他氣笑了，對陳葉說：“昨晚我跟你說的話都記得了么？”

“嗯?！?/br>
謝西華看了他一眼。

老人緊緊握著兩人的手，又輕撫一下謝西華和陳葉的臉，閉上眼睛說：“進去吧?！?/br>
陳葉的眼淚早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連忙起身收住。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老人被推進去。

也許是最后一面……

人生兩苦，生離死別。陳葉來時本以為要經(jīng)歷生離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