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沒說話，云英上前問道。

任平生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拜帖，看著于清弦說：“杜宇沒工夫見你?！?/br>
于清弦皺皺眉，坐回了椅子上。

“燕夫人不介意的話，”任平生自顧自也坐下了，“在下倒是有幾個(gè)問題想請教?！?/br>
云英剛要呵斥，于清弦擺了擺手，很是平靜：“你說?！?/br>
“歐盈對夫人有什么用處？”

于清弦眉也不抬：“我相公記性不好，要看見盈盈，才想得起往事?！?/br>
“你恨燕頻語？”

于清弦放下茶杯，瞇縫了一下眼睛：“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

任平生摸摸鼻子，又問道：“無所謂，反正，他是我的仇人?！?/br>
于清弦并不意外：“將軍府仇人很多?！?/br>
“你不怕我對你動(dòng)手？”

“你大可一試?！?/br>
任平生笑了兩聲，又問：“你為何要見杜宇？”

于清弦這才抬頭看了任平生一眼：“敘舊?！?/br>
“何舊可敘？”

于清弦似笑非笑地看著任平生：“與你何干？”

“我?guī)湍阋娝?，”任平生兩手平放在桌上，直視著于清弦，“你幫我見燕頻語?！?/br>
于清弦嗤笑一聲：“你幫不了我。要報(bào)仇，我也幫不了你?！彼酒鹕韥恚痈吲R下地說，“不過，咱們的目的，大約都差不多。既是同道中人，日后不要攔了彼此的路就好。”

云英過來扶住于清弦，她沒再多說什么就走了。

這個(gè)結(jié)果在任平生意料之中。于清弦心機(jī)深沉，跟燕頻語也不是一條心。任平生來見她，也并非真要結(jié)盟，只是想確定一下心中猜測罷了。

杜宇、于清弦、燕頻語，這三個(gè)人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說不好奇是假的，但任平生也并非一定要搞清楚。他要找的，只有燕頻語一個(gè)人，其他的，正如于清弦所說，不攔路就行。

深夜，將軍府。

副將腳步匆匆進(jìn)了書房，半跪在地下：“將軍，京城的人來信了?！?/br>
書房里沒有點(diǎn)燈，只有窗外些許燈火映進(jìn)來，燕頻語坐在椅子上，大半個(gè)人都沒進(jìn)黑暗里。

“說?！?/br>
“杜宇……是云水樓主?！?/br>
那黑影動(dòng)了動(dòng)，片刻后才說：“云水樓？”

“正是?！?/br>
燕頻語愣了好一會(huì)兒。

“云水樓……”

副將看不清燕頻語的神情，見他沒說話，便又接著道：“云水樓一向神秘，消息很難打聽到，他們只查到云水樓主身邊似乎養(yǎng)著一個(gè)小丫頭，想必就是歐盈姑娘?！?/br>
屋子里只剩下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副將腿都跪得有些麻木了，在終于聽見燕頻語啞著嗓子開口：“下去吧。”

“是?！备睂⑵鹕沓鋈?，關(guān)門前回頭看了一眼，燕頻語還是一動(dòng)不動(dòng)。

云水樓，竟然是云水樓。

燕頻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當(dāng)年，他只當(dāng)杜宇和杜鵑是流浪江湖的俠客，后來找了杜宇那么多年，甚至還千方百計(jì)尋到云水樓的線人要買杜宇的消息。

燕頻語苦笑一聲，原來，你一直就在云水樓里，怪不得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你半點(diǎn)蹤跡。燕頻語忍不住想，當(dāng)初看到燕府要買他消息，他是什么表情呢？這么多年，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找他，為什么，就能這么狠心？

還有歐盈。

見到她時(shí)，只覺得她像杜宇，卻忘了還有一個(gè)杜鵑。

燕頻語閉上眼睛，恨不得這房子是銅墻鐵壁，一點(diǎn)縫隙都沒有，不要有任何的光透進(jìn)來，就讓他這么沉沒在黑暗里。

花滿渚起得比較早，剛打開門，就看見燕頻語負(fù)手站在院中。

兩個(gè)人彼此打量，都沒有說話。

花滿渚眼神冰冷，燕頻語也沒有偽善的意思，他記得副將說過，歐盈似乎很喜歡這個(gè)人，不過在燕府的時(shí)候好像吵了一架，歐盈這才搬出去的。

任平生還在睡覺，花滿渚不想驚動(dòng)他，輕輕關(guān)好房門，不再看燕頻語，徑自去點(diǎn)了早餐?；貋淼臅r(shí)候，燕頻語還站在院子里，歐盈出來了，一臉莫名其妙。

“你來干什么？”歐盈知道他是舅舅的仇人，又是一個(gè)人來的，語氣一點(diǎn)也不客氣。

燕頻語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柔和，卻又有點(diǎn)不自然。

他說：“來看看你?！?/br>
歐盈左右看了看，指著自己道：“我？”

燕頻語擠出一個(gè)別扭的笑容：“你?！?/br>
歐盈翻了翻白眼：“燕將軍，如今我舅舅也來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找我舅舅打去?！毖赞o之間頗為自豪，聽得出來歐盈對杜宇的本領(lǐng)是深信不疑的，“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摻和，反正舅舅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就不要再虛情假意了?！?/br>
燕頻語眉頭皺了皺：“我來看你。”

歐盈失去耐心，兩三步跑進(jìn)院子，要穿過去敲杜宇的房門。經(jīng)過燕頻語身邊，卻被燕頻語一把拉住了手臂。

歐盈掙脫不開，瞧見花滿渚正要過來，又不想跟花滿渚說話，扭頭便大喊：“舅舅！舅舅救我！”

花滿渚頓住腳步，頗為無奈。這一嗓子把幾個(gè)人都喊醒了，李忘貧火急火燎地沖出來，卻被燕頻語掌風(fēng)逼退。

杜宇打著呵欠開了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br>
“舅舅！”歐盈掙扎著要往杜宇身邊跑，無奈燕頻語手勁極大，她動(dòng)彈不得，疼得叫出聲來，“你放開我！”

歐盈是真疼，眼睛都泛上一層紅，燕頻語一愣，有幾分不知所措地松了手。

“我……”

不等他說完，歐盈手一甩就撲到了杜宇懷里，惡狠狠地瞪著燕頻語。

“燕將軍怎么老是跟小孩子過不去？”杜宇揉了揉歐盈的手臂，不咸不淡地說道。

燕頻語不善言辭，一時(shí)語塞。他一夜沒睡，大清早就過來，真的只是想看看歐盈而已?？粗鴼W盈一臉防備的模樣，他心里莫名很堵，他想告訴歐盈，我不會(huì)傷你，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望之，我們好好談?wù)??！?/br>
杜宇低頭看著歐盈：“盈盈，你可聽說過仇人相見還要好好談?wù)劦?？?/br>
歐盈搖頭。

“孩子都明白的事情，將軍怎么就這么天真呢?！倍庞钚α藘陕?。

燕頻語很生氣。他明知道杜宇故意拿歐盈氣他，卻還是忍不住動(dòng)了怒。

“我們的事情，不要扯上盈盈?！?/br>
歐盈瞪大眼睛，不知道為什么燕頻語突然叫得這么親熱，讓她很不舒服。

“將軍這么關(guān)心我侄女，”杜宇道，“在下真是惶恐啊?！?/br>
“望之！”燕頻語喝了一聲。

燕頻語越生氣，杜宇就越痛快。他仰頭大笑道：“將軍知道著急了？早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擺出這副關(guān)切的樣子，不嫌晚么？”

歐盈皺起眉頭，不自覺地掙開了杜宇的懷抱。

她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