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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朝露山河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8

分卷閱讀28

    重要的地方,似乎隨著魂魄和記憶一起剝離了,剩下的這些,空有一模一樣的外殼,像個泥捏的塑像,內(nèi)里全是空的。

他退后了一步,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一字一句像在確定什么:“我真沒想到,會是你輸?!?/br>
荀未不知該有什么反應(yīng),只好露出個苦笑,“哪來的什么輸贏,我竟不知道?”

晏離從露面至今居然一次也沒有冷嘲熱諷,拳腳相加,當(dāng)然,荀未頗為安心地想,也可能是因為他進(jìn)不來。但是,那副平靜過了頭的神情,怎么看都太過疏離,連之前人前故作和煦的笑臉都沒了,讓他一時很不習(xí)慣。

晏離轉(zhuǎn)過身去不看他,可能是在抑制揍人的欲`望。“你的事自己想吧,我不打算插手了?!?/br>
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是最后一次?!?/br>
荀未隱隱升起一個猜想,什么插手,插什么手?他不會是要……

“我那時讓你恢復(fù)了記憶再告訴你我的來意,看來是沒有想起來的那一天了。”晏離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道,“可是現(xiàn)在告訴你也無妨,總歸不會再有下次了?!?/br>
“這里即將血流成河,我是來帶你走的?!?/br>
“你來這里做什么?”賢王狐疑地盯著面前的人,他伸長脖子看了看外面,“殷長煥居然準(zhǔn)人探視?我怎么沒聽見動靜呢?”

白術(shù)散著黑發(fā),一身白白凈凈清清爽爽地站在外面,像是從天而降,跟陰森的牢房格格不入。他籠著袖子笑呵呵地道:“我想陛下大約是不準(zhǔn)的,只是jian詐書生自有jian詐的法子?!?/br>
賢王聽他這意思就是知道自己剛才罵他了,一點尷尬和內(nèi)疚都沒有,十分坦然地看著他。

白術(shù)不計前嫌:“殿下要出去嗎,在下可以略盡綿薄之力?!?/br>
“等等,”賢王殿下豈是荀未那種能輕易被轉(zhuǎn)移話題的貨色,當(dāng)下寧死不屈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坑我,之前的事不解釋清楚誰他娘的跟你出去!”

白術(shù):“殿下尚未失敗,何出此言?”

賢王冷笑道:“本王都蹲牢里來了,哪里沒有失?。俊?/br>
白術(shù)道:“豈不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賢王怒道:“你以為架一次柴很容易嗎?青山再多有什么用?”

白術(shù):“豈不聞以退為進(jìn)?”

賢王:“聞你格老子的,滾滾滾?!?/br>
他在江南幾年,除了練水兵,一口罵人方言也是爐火純青,正待往白術(shù)身上招呼,忽然看那jian詐書生擺了擺手,笑道:“行或不行,殿下不如出去了再評估,在下到時一定任您審問,只是待會有人來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賢王冷眼看他。

白術(shù):“何況小茴還未出手。”

賢王愣了一下,“他要出手也是殺荀未,與我奪位有何干?而且荀未現(xiàn)在也在旮旯里蹲著,你讓他去以身犯險做什么?”

白術(shù)道:“那是他自己的路,殿下何須插手。”

“何況,”他微微一笑,意味不明,“殺太傅大人怎么與皇帝無關(guān)了?”

殷長煥來時荀未送走晏離很久了,卻還在床上愣愣坐著,心里頭翻來覆去想他說的那個計劃。

“萬無一失,”晏離道,“到時你跟我回西北去,跟新王打過招呼了,不會拿你怎么樣的。若能幫他覆滅了殷長煥的朝廷,你也不算任務(wù)失敗,或許還有重列仙班的機會。”

荀未清楚晏離的意思,他這是從jian臣變成了叛賊。不管怎樣,總是對殷長煥有害無利的。

他猶豫很久,還要繼續(xù)下去嗎?

鎖鏈嘩啦啦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接著,他聽見有人的腳步聲,輕微而緩慢,似乎在朝這里走來。

是誰?晏離,還是沈崇儀,又或是要開始審問了?

他沒有想到,居然又看見了皇帝。

上一次見他還是一身莊重的大紅華服,這會節(jié)日過了,又換回慣常的玄黑便服。袖口金色絲龍紋在暗牢里微微閃光。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行禮,自稱什么呢?臣?哪還有資格。

這么一猶豫,便錯失了先機,再行禮似乎又太生硬,再說他還沒有解決上面的問題……

殷長煥并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負(fù)手站在外面,隔著重重欄檻看他。

大勢已去的一代權(quán)臣盤腿坐在簡陋的床上,腰背筆直,一身素樸的白色囚衣罩在略顯瘦削的身上,并無一朝落魄之感,反而像是褪去重重加身的榮譽權(quán)勢,顯現(xiàn)出自身原原本本的那一層讀書人淡然的氣質(zhì)來。

烏發(fā)散下,披在衣上。黑白分明,殷長煥仿佛從未看過這人如此素淡的模樣。

即便是最初他還會偶爾穿穿簡單的青衫的時候,都不像現(xiàn)在這樣,那時他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圣寵在握,再簡陋也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威壓和肅然,而今兩手空空,下陷牢獄之中,不過是個勢單力薄的階下囚。

皇帝也是在這時候,才忽然意識到,這個人,原來也是會老的。

他早已不再年輕。面容雖然不改,周身氣度卻邁過了那名為年少輕狂載酒買花的歲月,同樣的青衫,再穿出來也只是雨中平添蕭索。

“腿寒,可有再犯?”半晌,卻是先問出這一句。

荀未抬頭看他一眼,心里嘆一口氣。折壽,太折壽了,早已經(jīng)不用再裝作兄友弟恭,尊師重道,可皇帝還是這幅關(guān)愛老年人的感覺,這讓他一個罪大惡極之人怎么受的住。

他搖了搖頭,想想還是道:“無礙,多謝陛下?!?/br>
光線從高高的窗外透進(jìn)來,像是被整齊切割過,灑在他身上,逆光看來,輪廓都微微發(fā)亮。殷長煥總覺得自己無藥可救,只要在他身邊,就像被什么攥住一般,掙也掙不脫,簡直是魔怔。

他常常感到年少時光拉長放緩,熟識如已這般度過很久了。只是不想,那些心境竟然能留存至今,時不時出現(xiàn),被水浸過一般,遲緩卻幽深。

荀未就在這樣的光線里垂眸,問了一句:“陛下,可否告知刑期何日?”

第20章牢獄(二)

殷長煥有時不由納悶,是他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還是說,他這個人本身看起來就十分兇神惡煞,總會給人造成一種濫殺無忌的感覺?

但他納悶也悶得十分隱晦,沒有一雙火眼金睛,基本看不出他心底偶爾蹦出來的只言片語。荀未只見他瞇了一下眼睛,似乎垂著眼睛思考了一會,接著抬起眼來輕描淡寫道:“明日?!?/br>
荀未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會這么快。不是說還要再審么?殷長煥改變主意了?

……罷了,他轉(zhuǎn)念一想,早晚的事,爭一時茍且又有什么用?從他拒絕晏離相助那時起,便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任務(wù),此后兩國爭鋒,誰輸誰贏,背后天意昭彰,翻云弄雨,都與他沒有關(guān)系了。

褪去仙籍,墮入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