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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后來半年之間發(fā)生的事情。許曳含含糊糊地問過醫(yī)生,醫(yī)生說病人之前腦部受損嚴重,記憶缺失和紊亂都屬于正?,F(xiàn)象,能不能恢復(fù)還是個未知數(shù),只能慢慢來。那半年的事情實在雜沓又混亂,時間久了有時候許曳都懷疑那只是一段嵌在自己腦海深處的瘋狂幻覺,可是照片是真的,照片背后的字是真的。許曳私心希望寧覺辰永遠永遠不要記起這段,太苦了,他舍不得寧覺辰再想一遍、再痛一遍。寧覺辰醒來以后每天都很安靜,幾乎不主動開口說話。他不問車禍的情況,不問同車的陸覺嵐怎么樣,不問七年多發(fā)生了什么,不問為什么身邊只有許曳一個人,也不問為什么他們不在菁城、不在漣市,而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大城市里。許曳看著他消瘦的側(cè)臉又想到那句“像個漂亮的假人”,寧覺辰沉默著的每一秒都讓許曳不安,他感覺不到寧覺辰是真實的、是生動的。他開始想著法子引寧覺辰說話,問他想吃什么水果,問他今天禮拜幾,問他明天會不會下雨,問他熱不熱,問他今天有沒有喝水。寧覺辰很配合的每個問題都回答,說話磕磕巴巴,一個字兩個字慢慢吐出來,連著多說幾句就有點喘不上氣。許曳看他面色發(fā)白瞬間又心疼了:“不想說話就不說了,你別理我了,不用管我。”寧覺辰虛弱得連笑都很困難,可他還是牽起嘴角露出一個溫順的微笑:“沒,關(guān)系。”有天許曳下班回來,看見寧覺辰坐在床上發(fā)懵,戴著一個沒見過的黑色帽子。他問周姐這帽子哪兒來的,周姐說是寧覺辰想要,早上特意托她出去買的,戴上就坐那兒發(fā)呆了。許曳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叫他:“辰辰?”寧覺辰軟綿綿的動了一下脖子,慢慢轉(zhuǎn)過來。帽子是周姐在市場上買的山寨版,前面印了一個耐克的勾,側(cè)面紋了阿迪的標識,有點脫線,尖角的地方翹起幾個線頭。帽檐壓得很低,許曳都看不見他的眼睛,想幫他把帽子掀起來一點:“怎么突然戴帽子?”寧覺辰偏過頭躲了一下,小聲說:“頭發(fā),太短,很丑?!?/br>為了方便治療和清洗,入院以后寧覺辰的頭發(fā)就剪短了,現(xiàn)在留了個短短的圓寸。他發(fā)色天生比較淺,發(fā)絲又細又軟,像顆小獼猴桃,摸著毛茸茸的。許曳知道寧覺辰不是為了頭發(fā),是為了遮臉上那道疤,他抓住帽檐輕輕地往上摘下來,這次寧覺辰?jīng)]有拒絕。帽子不透氣,額頭上壓紅了一片,出了一層熱汗,隆起的深色傷痕從右邊額角一直延伸到眉心,襯著蒼白的皮膚顯得格外猙獰。寧覺辰也不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許曳拿了毛巾過來幫他擦汗,托著他的后頸很響亮地在傷口上吧嗒親了一口:“不丑,一點也不丑!誰敢說丑我?guī)湍阕崴!睂幱X辰抬眼看到周姐還站在門口,瞬間整張臉都紅透了:“你,干嘛啊?!?/br>許曳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門口,抱著他獼猴桃似的小圓腦袋在頭頂又親了一下,細細軟軟的頭發(fā)掃過嘴唇,一點也不扎:“今天是不是光想這個了,沒乖乖做復(fù)健吧?以后不準了,聽到?jīng)]有?”寧覺辰抿了抿嘴唇,羞得整個人全縮進被子里去了。一段時間以后,寧覺辰不用整天吃流質(zhì)了,可以吃點清淡的飯菜了。他不好意思讓周姐喂,也不肯讓許曳幫忙,每次自己笨笨地握著勺子吃到碗里的熱飯都涼了。飯后吃水果,許曳想像以前一樣直接打果汁給他喝,寧覺辰自己把蘋果拿過來,兩只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啃。他還沒恢復(fù)好,手上沒什么力氣,拿不住東西,蘋果咕咚咚滾下來好幾次。許曳不厭其煩地幫他撿起來,洗干凈,撿起來,洗干凈,后來寧覺辰很不好意思,不肯接了:“不想,吃了。”許曳幫他拿了個新的,洗干凈、削了皮、切成塊端給他。周姐說這是醫(yī)生教的小方法,抓蘋果可以鍛煉肌rou,恢復(fù)手部的靈活性,白天沒事的時候?qū)幱X辰經(jīng)常這樣默默練習。許曳心里軟得都要滴出水,好像自從上次帽子事件以后寧覺辰真的開始好好做復(fù)健了。早上許曳準時上班,他也“上班”,周姐陪著去,說他很努力很聽話。許曳每天下班以后去超市買新鮮水果,挑那種形狀小的、軟的,方便握和咬:香蕉、小臺芒、橘子、獼猴桃……每天吃過晚飯寧覺辰就抓著洗好削好的水果慢慢吃,有一次許曳看他埋頭捧著個獼猴桃吃得很認真,沒忍住盯著他的后腦勺噗一下笑了出來。寧覺辰轉(zhuǎn)過頭,以為自己嘴上沾了東西,抓著袖子擦了兩下。許曳趕緊解釋說不是在笑你,寧覺辰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說:“曳哥你,第一次,這樣,笑?!痹S曳一怔,頓時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下午天氣好的時候,周姐會推輪椅帶寧覺辰去草坪上透透氣。幼兒園放暑假了,周姐的小外孫女有時候會一起過來,許曳覺得這樣挺好的,他不在的時候?qū)幱X辰也有個人陪。有一次許曳下班回去,剛到中庭就看見一大一小在樓下曬太陽,寧覺辰手里拿了本花花綠綠的童話書,妮妮兩只手肘擱在寧覺辰腿上,支著腦袋滿臉崇拜地看著他,小嘴圓圓地張著,能塞一個鵪鶉蛋。許曳走過去拽了一下小姑娘的羊角辮:“下來,別把你辰辰哥累著了?!蹦菽菀慌ゎ^,很不服氣地撅起嘴:“哼!才沒有呢!你不要惹我哦,你惹我我就告訴哥哥你偷親他!”許曳難得的不好意思了,拎米袋一樣把小丫頭拎開。寧覺辰眨了眨眼睛:“什么,時候?。俊蹦菽荼辉S曳提著帽子,在原地氣鼓鼓地揮舞著四肢扭來扭去:“就是以前你睡著的時候,叔叔老是偷親你!叔叔大壞蛋!辰辰哥哥不要和叔叔玩了!”許曳把她的兩個羊角辮拉成了沖天辮:“你再說一遍試試!”寧覺辰一臉無奈:“曳哥你,怎么,和三歲小孩,一樣……”到九月就迎來了寧覺辰的生日,許曳特意請了一天假陪他。早上許曳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寧覺辰已經(jīng)醒了,懵懵的瞪著天花板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許曳摸了一下他的領(lǐng)子,有點汗:“是不是晚上太熱了?要不今天換個薄一點的毯子吧?”寧覺辰搖了搖頭,蹙著眉問:“車禍以后,我一直沒醒過嗎?”從上個禮拜開始每天晚上都會做奇怪的夢,全是零零碎碎連不成故事的片段,這幾天更嚴重了,白天腦海中也會忽然閃現(xiàn)一些畫面,有陌生的病床、陌生的醫(yī)療器械、陌生的房間,他被困在那個房間里怎么也走不出去。有時候也會有許曳,不是他記憶中的許曳,也不是現(xiàn)在面前的這個,是介于兩者中間的,他沒見過。寧覺辰不知道這算什么,有幾天整夜整夜全是這種夢,明明還是炎熱的夏天,醒過來竟然一身冷汗,——比如現(xiàn)在。許曳整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