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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勞地粗聲喘氣,如同一尾擱淺的魚。喉頭填滿了極度恐慌帶來的惡心與窒息,他折下腰扒著水池吐得昏天黑地。寧覺辰濕淋淋的走出洗手間,身上全是汗,臉上滴著水。正好許曳也剛從病房里出來,他一邊把隔離服脫下來,一邊問寧覺辰:“下去抽根煙嗎?”寧覺辰?jīng)]說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跟上去。醫(yī)院后門外面有片空地,許曳站在門外點了根煙,半轉(zhuǎn)過身把煙盒遞給寧覺辰晃了晃,寧覺辰皺著眉沒有接,——他不會抽煙。今天本來是陰天,下午卻突然放了晴,天邊的晚霞美得像油畫,大團大團橙色的云朵襯著后面紫色的天空,像的封面。許曳無聲無息地抽煙,他毛茸茸的睫毛低垂著,嘴角終于慢慢垮了下來。他就這么逆光站著,像一幕悲傷的默片。在過去的那么多那么多年里,寧覺辰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仰望過凝視過這個側(cè)影這個人。許曳在他面前總是倨傲的,以至于寧覺辰覺得面前的許曳很陌生。那種脆弱的、哀傷的、刺痛的表情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許曳臉上?答案居然是為了他,居然是為了躺在那兒半死不活的他的身體。許曳居然也會有情緒被他左右的一天,多有意思啊。這種想法已然是寧覺辰多年以來的癡夢和奢想,他曾經(jīng)巴巴的盼望著哪怕一次,許曳的笑或者皺眉是因為他?,F(xiàn)在許曳都能放下身段這樣為他哭了,也算多年美夢一朝成真,怎么想都是自己賺到了不是嗎?寧覺辰自嘲地牽起嘴角,卻僵硬得連一個苦笑都擠不出來。他原本有多渴望這份“在意”,現(xiàn)在就有多恨。許曳對那具身體的每一分關心都化成尖刀,慢慢在他身上片皮剔骨。原來真的要等到我快死了,你才會看見我。直到話出口了寧覺辰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他是不是快死了?!彼麑嵲跊]辦法若無其事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只能用“他”來指代。當然,許曳和寧覺辰都知道這個“他”是誰。許曳的面色一白,表情瞬間有些難看:“你別胡說!”寧覺辰面無表情地接上去:“難道不是嗎?就他剛剛那個樣子,你覺得他還能醒?”許曳開始生氣了,警告似的吼了一聲:“陸覺嵐!”寧覺辰卻好像完全不怕他:“你別自欺欺人了,他快死了?!?/br>許曳聞言輕輕搖頭,嘴里念著什么東西,寧覺辰看他嘴型是在重復兩個字——不會。寧覺辰抬起手,從額頭往眉心劃了一下:“還有臉上那個傷你看到了嗎,從這里到這里劈下來的。”說真的,這世上哪來什么無怨無悔,無非是有人愿意獨自把怨懟悔恨和血吞下?,F(xiàn)在他不愿意了。寧覺辰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一定像一條瘋狂吐著信子的毒蛇,他嘴上根本停不下來,不斷說著這樣的話,大腦一片空白,只是麻木地追逐著心底涌起的那份罪惡又扭曲的快感。可是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刺向許曳的同時,無一不返回過來刺傷他自己。最后許曳用力給了他一拳,然后表情痛苦地抱著頭蹲下來,很輕很輕地說了一遍:“他會醒的……”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面前的“陸覺嵐”聽的。寧覺辰抹了一下涌出來的guntang鼻血,淡淡吐出三個字:“他死了?!?/br>曳哥,你知道心如死灰嗎?這不是夸張手法,到那個程度是真的能感覺到心臟里面那團火花怎么一點一點熄滅掉的。我到最后整個人疼瘋了都握著手機不舍得放,好多血。其實我挺怕死的,因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說來慚愧,我最后一個念頭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想聽你叫我一次辰辰。可是你沒有啊,那一刻起我就已經(jīng)死了。那天不歡而散以后兩個人有大半個月沒見面。寧覺辰出院以后就沒再去過了,他不敢去看望自己躺在那兒的身體,也不想去見許曳。他有很多時間和陸覺嵐的未婚妻呆在一起,每天光是提心吊膽扮演陸覺嵐已經(jīng)足夠讓他筋疲力竭,再沒精力去考慮其他事情。寧覺辰在陸覺嵐的手機里翻到了記錄,嫂子的名字是徐霆雅,陸覺嵐叫她小雅,兩個人已經(jīng)同居三個月了。除了陳玉紅,寧覺辰幾乎沒有和女性長期相處過。就算撇開魂穿這個秘密不談,突然要和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一起生活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一件萬分艱難的事情。出院回家那天寧覺辰一路上話都不敢說,緊張得直冒冷汗,徐霆雅看他臉色那么差很擔心,主動提出讓他在家多休息幾天,過一陣子再回去上班。寧覺辰心里一輕,如果去陸覺嵐的公司他可能都撐不過第一天就要在眾人面前露餡了。徐霆雅本來是要留在家里照顧他的,寧覺辰把她勸走了,說自己沒事就是頭暈想睡覺,徐霆雅將信將疑,再三向他確認:“覺嵐,真的沒有哪里不舒服吧?有的話我們再去醫(yī)院看看?”寧覺辰搖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露出心虛的表情。白天徐霆雅不在的時候,寧覺辰在家里認真地看和記東西的布局和位置,他已經(jīng)有好幾次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對這個屋子不熟悉。比如最開始幾天降溫了,徐霆雅讓他去客房拿床羽絨被,他猶豫著去推門,背后傳來徐霆雅的聲音:“覺嵐?你去儲藏室干嘛?客房在這邊啊……”再比如找不到空調(diào)遙控器,不知道熱水器怎么開,忘了電腦的開機密碼等等。有一次寧覺辰聽到徐霆雅在陽臺上打電話,提到了“失憶”、“車禍”之類的,應該是打給主治醫(yī)生的,寧覺辰頓時覺得心驚rou跳。等晚上徐霆雅快回來了,他就躺在床上裝睡,盡可能的減少兩個人正面交流的機會。他現(xiàn)在說得越多錯得越多,沉默反而是偽裝自己的最好方法。夜里徐霆雅會湊過來擠進他懷里,小聲叫他:“覺嵐?!?/br>通常這時候?qū)幱X辰渾身都開始發(fā)僵了,他完全不敢動,由著徐霆雅抬起頭吻他,有些時候徐霆雅會偷偷哭,眼淚全鉆進寧覺辰的睡衣領子里。徐霆雅有什么錯呢?她為什么要受這種委屈呢?寧覺辰被她哭得難受,心中萬分愧疚,可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周末陳玉紅讓他們一起過去吃飯,準備了一桌子菜,全是陸覺嵐喜歡的,雞湯在砂鍋里溫著,冒著白花花的熱氣。陸成雄給寧覺辰盛了一大碗,讓他好好補補。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寧覺辰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過這個陌生的家,全程如坐針氈、食不知味,拘謹?shù)孟癯醮蔚皆L的客人。后來話題轉(zhuǎn)到了結(jié)婚上,訂婚的事因為車禍而擱置了,陸成雄委婉地提了一下現(xiàn)在icu那邊一天的費用在一萬元左右,意思就是暫時沒辦法舉行婚禮了。徐霆雅倒是不在乎,一方面表示婚禮的錢不用擔心,一方面說婚禮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