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

他轉回身繼續(xù)收拾書包，因為手攥得太緊，手里那支水筆的筆尖刺進了手心里，留下一個邊緣漬著黑色墨水的小小血點。

雖然這樣的開頭怎么也談不上愉快，但那之后的一年確實是寧覺辰最幸福的日子。他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發(fā)生后面那些事情，他和許曳會不會換一種結局。

許曳會不會也是有那么一點點喜歡過他的？

實驗班的上學時間比普通班要早半個小時，一開始許曳還跟著陸覺嵐一起，一大早天才剛亮就到教室了，一個人趴桌上睡回籠覺。不過他畢竟是個常年遲到本性難改的人，過了兩個禮拜就堅持不下去了，寧覺辰就這樣撿漏了和許曳一起上學的珍貴機會。

在之后的一個月時間里許曳和陸覺嵐鬧過一次，兩個人的關系突然降到冰點。寧覺辰不敢多問，后來再回想起來大概猜到是因為陸覺嵐當時不再是追女孩玩，而是有了第一個女朋友，于是許曳就受不了了。

就像一架天平，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居然倒向自己這一邊，寧覺辰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鳩占鵲巢，代替了許曳身邊那個位置。這換到以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他有時候甚至覺得和許曳呆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是偷來的。

那個周日下午陸覺嵐和女朋友約了電影，騙陳玉紅說學校臨時要補課。寧覺辰沒辦法呆在家里，發(fā)消息問許曳能不能去他家寫作業(yè)，許曳一會兒回了消息：［來唄，奶奶剛剛還念叨你。］

寧覺辰那段時間隔三差五去許曳家，他理科跟不上，這次月考成績出來又撲得十分慘烈。許曳看不下去了，主動提出給他講題：“所以你為什么選理科??？純屬自虐啊……”寧覺辰把試卷疊好收進桌肚里，扭過頭不理他了。

許曳就屬于那種腦子好有天份、經常不寫作業(yè)還物理滿分的選手，所以說吧，老天有時候實在是不公平。

寧覺辰收拾書包去許曳家。許曳奶奶上個月買菜的時候在菜場臺階上摔了一跤，去醫(yī)院查了沒什么大毛病，就是精氣神比以前差了很多，看著總不太康健。

寧覺辰去巷子口買了一袋水果，看見老太太坐在門口竹躺椅上曬太陽，遠遠朝他招手：“嵐嵐來了?！睂幱X辰笑了笑：“奶奶，我是辰辰?！崩咸[起眼睛看他：“是辰辰啊，老太婆的眼睛不中用啦。快進去吧，囝囝在房里。我給你們削蘋果吃！”

許曳在打游戲，寧覺辰靠著他邊上坐下，抽出物理練習冊，叫了一聲曳哥。許曳嗯了一聲，問他：“你哥又出去約會了？”寧覺辰點了點頭：“好像去看電影。”許曳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片刻后屏幕上閃出一個巨大的GAMEOVER，他皺著眉，煩躁地砸了一下鼠標：“你做題吧，不會的問我?！?/br>
寧覺辰想說剩下的都是不會的，會的我都寫完了，雖然沒幾道。但是許曳現在看著心情不太好，表情也有點兇，他不敢說。

奶奶煮了許曳最喜歡的鯽魚湯，熱情地留寧覺辰一起吃晚飯。寧覺辰今天胃不太舒服，猶豫著想找個理由拒絕。老太太端著湯的時候嘴里還在念叨：“嵐嵐不吃蔥姜蒜，辰辰可以吃?！闭f完往湯里抓了一撮香菜，寧覺辰看到這一幕又舍不得走了。

后來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他吃到一半就開始反胃，放下碗說去一下廁所，然后扒在馬桶邊上吐了好久。久到許曳都過來敲門了，問他怎么了。寧覺辰把地上的穢物收拾干凈，用涼水擦了一下臉，打開門若無其事地回他：“沒事啊，我上廁所?！?/br>
許曳低頭盯著他：“我都聽見你在里面吐了?！睂幱X辰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下巴上還掛著水滴：“我……卡到魚刺了。”許曳微微擰起眉：“別誆我啊，你這不是第一次了吧，有一次禮拜二上完體育課你是不是也吐了。”

寧覺辰咬著嘴唇沒應聲，許曳每次皺眉認真說話的時候都特別兇，他有點怕。許曳看他埋頭不吱聲心里一陣說不出的煩躁，粗魯地一伸手擰住他手腕把他從門里頭拽出來：“你把外套穿上，跟我去醫(yī)院。”

寧覺辰以為他們騎車去，可是許曳一出門就徑直往巷子口走了，也不回頭看他。寧覺辰用手抵著胃匆匆跟上去，討好一樣小聲叫他：“曳哥?！痹S曳沒有放慢腳步也沒搭理他，寧覺辰大著膽子去拉他的袖子：“曳哥，你慢點，我……胃疼?！痹S曳順著他的手摸到一層涼颼颼的冷汗：“現在知道喊疼了，早干嘛去了?！?/br>
——可是我以前不知道疼了是可以告訴別人的。

寧覺辰動了動指頭，抓住了許曳的手，上了出租車都厚著臉皮沒有松開。他們擠在后座，寧覺辰很乖順地靠在許曳邊上。其實已經沒剛開始那么疼了，但是許曳問他的時候他還是撒謊說很疼，這樣許曳就不會抽開手了。

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得做胃鏡，寧覺辰絞著手指問可不可以不做，許曳站他后面彈了一下他的后腦勺：“你想都別想?！睂幱X辰剛剛這一路過來有點得意忘形了，居然轉過頭問他：“你陪我來嗎？”這還是他第一次跟許曳提要求。許曳點頭：“行啊，你一個人肯定不會乖乖過來。”他們預約了下個周六的胃鏡檢查。

那天一大早許曳就在寧覺辰家門口等他了，寧覺辰穿了一件黑色連帽衛(wèi)衣，襯得整個人瘦瘦白白。他繃著張臉跟許曳打招呼，緊張得嘴角都有點發(fā)僵。

許曳看他這樣有點想笑，好不容易憋住了：“這么怕??？”寧覺辰不肯承認：“不是，我是餓?！痹S曳等他坐好以后穩(wěn)穩(wěn)地騎出去：“行，你是餓。我也沒吃早飯，等你弄完一起吃?！?/br>
寧覺辰從進了醫(yī)院門就開始抖個不停，許曳被他弄得也有點緊張，寸步不離地陪他去抽血，去領麻醉劑。看他皺著小臉把玻璃小瓶里的液體吞下去，許曳問他什么感覺。寧覺辰想了想：“有點苦，感覺不到舌頭了?！边^了一會兒又說：“我好像要被自己的舌頭噎死了……”許曳聽了他這形容一下沒繃住笑了出來，寧覺辰可憐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就被護士喊進胃鏡室了。

進去以后躺下做了一些準備工作，然后醫(yī)生手里拿著一根手指粗細的黑色管子從嘴里伸了進來。寧覺辰用力絞著手指，因為異物入侵的強烈不適感而開始不停干嘔，喉嚨隨著不自覺的吞咽動作一下一下擦到管子上。

他能聽到護士叫他呼吸、呼吸，可是身體好像做不到，干嘔漸漸變成窒息，沒有一絲空氣進來。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眼前一陣發(fā)花，擠滿了斑斕的色塊。

——他回憶起他爸身上讓人作嘔的煙氣和酒味，回憶起那天guntang的湯水潑到他手臂上的瞬間，回憶起他爸用一只手輕而易舉地卡住了他的脖子。那根黑色管子怎么在他胃里搗來搗去他一點也不知道，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