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陳軒用挨打換的那條街。

“就這么個破地方……”他叼著煙捶方向盤，“值得？”

車窗外荒蕪一片，連絲鬼影都沒有。

遠方沉默半晌，忽然道：“行長你不懂?！?/br>
“我不懂？”他愣住。

“行長，你和三少爺不一樣?！边h方認真地解釋，“其實季家的商會也這樣，季達明就算沒了親弟弟，依舊要面對別的親戚，如果掌控不了商會，他們這樣的少爺公子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三少爺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br>
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林海怔怔地把煙塞進嘴里，吸了好幾口才發(fā)現(xiàn)煙滅了。遠方沉默地幫他點上，他卻不想抽了。

“沒勁兒?！绷趾］p聲感慨。

“他們也沒有選擇的余地。”遠方垂下眼簾，“就像我們當(dāng)下人的，沒少爺?shù)拿??！?/br>
林海聽罷，滿心蒼涼，煙灰落在手背上也不在意，許久才抬頭捏了捏眉心。

他說：“等三少爺好些，接回來住吧?！?/br>
“會長，你還……”

“喜歡?！绷趾Ｎ罩较虮P的手微微發(fā)抖，“別問了。”

遠方像是早已料到：“那這條街？”

“還能怎么辦？”他把頭磕在方向盤上苦笑，“三少爺都拼命換來了，我怎么也要還他一個值得的?！?/br>
值得……這世上哪有那么多付出與回報對等的事？若是有，怕是也只有林海這樣在背地里費盡心思的人存在。起碼陳三少的世界里沒有“值得”這兩字存在。既然沒有，林海心想，自己就做三少爺生命里最“值得”的那個人吧。

晚上下了一場暴雨，沒帶來春意，倒是讓本就寒冷的冬季更加陰冷。

林海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想起陳軒說的舊傷，這樣的天氣肯定會疼，闔眼便見三少爺蜷縮在床上疼得面色青白的模樣，最終頹然起身，坐在床邊抽了半盒煙，到底還是沒忍住，開車去了醫(yī)院。

結(jié)果三少爺睡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躺在床上撓肚皮。

他渾身濕透，杵在病床邊哭笑不得，轉(zhuǎn)身欲走，手腕忽然被握住。

“林海。”三少爺叫他，可憐兮兮地眨眼睛，“陪我?！?/br>
“沒睡？”他把外套脫了。

“剛醒。”陳三少生怕林海走，艱難地爬下床，鎖門，“你身上煙味好大?！?/br>
“還不是因為你？”他直接把陳軒按在門上，不親，就這么細細打量，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跌落到陳三少的面頰上，很像淚痕。

“別抽了?！标愜幮÷暷剜?/br>
“不抽？”他嗤笑，“不抽，我心里就都是你。”

陳三少眼眶一紅：“對……對不起……”

林海煩悶地捏著陳軒的下巴：“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親我?！标惾俚袅藥椎螠I。

“親？”他不屑地撫摸陳軒的唇，越摸眼神越熾熱，繼而不管不顧地低頭，唇齒糾纏，宛若廝殺，陳三少丟盔棄甲，被他半推半抱到了床上。

但林海很快恢復(fù)理智，起身系被陳軒扯開的衣扣。陳三少蜷了蜷腳趾，抓著他的衣角輕晃。

“別煩我?！?/br>
“林海，你帶我回家好不好？”陳軒不肯撒手，“我不想待在這里，我要和你走?！?/br>
“走？”他按住陳三少的手腕，“然后把我的分會當(dāng)做你爭家產(chǎn)的墊腳石？”

“不是?！标愜幷\懇地吻林海的耳根，“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三少爺，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dāng)了?！彼殃愜幇椿厝?，披上滴水的外套，轉(zhuǎn)身踹開病房的門，“我沒那么傻?！?/br>
陳軒失落地倒回去，抱住隱隱作痛的膝蓋發(fā)了會兒呆，片刻后把臉埋進枕頭崩潰地嗚咽。

林海開車回家，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回憶陳三少生龍活虎的模樣，暗自嘆息，將車停在分會門口時，天剛蒙蒙亮，他逮住睡眼惺忪的云四：“接三少爺回家?！?/br>
云四迷迷糊糊地答應(yīng)下來，等開了車才驚醒，搖下車窗喊：“行長，真的接??？”

“讓你接，你就去接?！彼苫厝ァ?/br>
黑色的汽車頓時一溜煙躥沒了影。

林海好笑地搖頭，繞到廚房吩咐下人做些滋補的吃食，剛巧碼頭送來海參，他便想起海參小米粥來。也不知道三少爺愛不愛吃。他也沒想多久，云四就把陳軒接回來了，這闊少病歪歪地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委屈巴巴地喊他的名字。

“喊什么？”林海掀開廚房的門簾。

“林海！”三少爺往他懷里撲，冰涼的臉頰四處亂蹭。

“今晚自己睡?！彼殃愜幜嚅_，“別來找我，看著就煩?！?/br>
陳軒眨了眨眼睛，避而不談睡覺的事兒，轉(zhuǎn)而問：“你怎么抽那么多煙？我看見車里好多煙盒子。”

林海恨得咬牙切齒，捏著陳三少的腮幫子，反問：“昨晚我沒告訴過你原因？”

陳軒繼續(xù)眨巴眼睛：“可是林海，你心里有我的話，就是喜歡我，很喜歡的那種……喜歡?！比贍斂目慕O絆地說完，不敢提“愛”。

林海不置可否，把陳三少推回臥房：“躺床上歇著，別在我眼前晃?！?/br>
“林海……”陳軒硬是把手伸進門縫，“陪我?！?/br>
“闊少爺，我可沒你的閑情雅致?！?/br>
他們正吵著，下人把小米粥端來了。

“給我的？”陳軒嗅嗅，欣喜若狂。

林海板著臉把粥接過，帶著三少爺一起進屋，把興奮得團團轉(zhuǎn)的陳軒按在床邊：“我可不想你死在我的床上?！?/br>
陳軒笑瞇瞇地往他背上趴：“嗯?！?/br>
林海挑眉：“不是特意給你做的?！?/br>
“嗯。”三少爺還是很高興，張大嘴咽下他遞到嘴邊的粥。

“你別多想?！绷趾Ｓ值?，“我不喜歡你?！?/br>
陳三少喜滋滋地應(yīng)了，喝了好幾口：“我曉得的，林海，我喜歡你這么久從來不敢多想……因為我配不上你。”

林海聞言，猛地把勺子摔了，哐當(dāng)一聲巨響，把陳軒驚得嗆住。

“三少爺，您可真是伶牙俐齒?！彼￡愜幍南掳?，心底的憐惜與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徹底爆發(fā)，“讓我怎么敢喜歡你？”

陳軒咬牙蹭回來，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沒關(guān)系，你不用喜歡我，我喜歡你就好。”

“受不起?！绷趾Ｂ牭玫男耐措y忍，恨不得把三少爺摟在懷里，“我就是個分會的行長，承受不起你的喜歡。”

“那……那你就裝作不知道?！标愜幙炜蘖?，“就像以前，以前我偷偷看你，你不是也不知道嗎？”

正因為不知道，林海才控制不住現(xiàn)在的感情，那些沉甸甸的歡喜自從生根發(fā)芽，就沒停止過生長，他想要好好疼一疼三少爺，想為他瘋上一回，并不是回報，只是當(dāng)同樣的歡喜相遇，有些醞釀成情投意合的愛意，有些則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