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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九郎縮著脖子不說話，兩旁牢房內(nèi)的囚犯卻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大半夜的誰不想好好睡一覺，都是關在牢里的人了，該吃的吃該睡的睡，睡醒了愛說說不愛說繼續(xù)關著。可如今更漏擺在此處，那聲音清楚地叫人睡不好覺，心里一下子煩躁得不行。

有囚犯抓起手邊的石頭，透過牢房的木欄，直接往丘九郎身上砸：“臭小子，官老爺們叫你招你就招，滴滴答答的煩不煩！”

丘九郎被砸了一頭，額角當即就冒出血來。

之后接連又被砸了幾塊石頭，丘九郎終于忍不住縮在墻角哭了起來。過去那點因為丘家權勢壘起的自以為是，分崩瓦解。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牢門前，拍了拍木欄：“丘九郎?！?/br>
丘九郎哆嗦著抬頭，看到門外的趙篤清，以及站在趙篤清身后的人，終于睜大了驚恐的眼睛。

“先帝平日吃的藥都從何處出？”

“司藥局……”

“先帝生前所用助興藥，由誰負責？”

“趙……不是許……不是是薛……”

“究竟是誰？”趙篤清盯住丘九郎的眸子，“老老實實交代，興許還能留你一條性命?！?/br>
“是……是我……”

“你不過一個直長，為何能親自為先帝供藥？”

“常公公原先也是反對的，是……是先帝，是先帝覺得這是叫外人知曉了，太過丟臉，就聽信皇后的舉薦，要我……要我翻閱古籍，找找不傷身體，又能讓人在床上生龍活虎的藥……”

“所以你找到了，并且一直在為先帝提供？”

丘九郎搖頭又點頭，膽怯地看了看一直坐在趙篤清身后的少年，發(fā)紅的眼睛忍著淚。

“只是提供了一兩回，后來……后來是祖父說，一直給先帝服用。先帝只要要了，就給。所以……”

“可還記得藥方？”

丘九郎點頭。

“寫下?！?/br>
將丘九郎送回牢房，并命人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探視他后，趙篤清看到趙貞仍舊坐在遠處，手邊是丘九郎的供詞，以及他默寫下的藥方。

“陛下。”

“堂兄，父皇他，真的是吃了這助興藥才死的？外祖父他……他為何要害父皇……”

年少的趙貞繃直了脊背，雙目放空，似乎無法相信，在威逼利誘之下，丘九郎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賣了個干凈。

趙篤清一直盯著他的眸子，這期間，趙貞的眸光暗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冀。

他還只是個孩子，卻一下子需要接納那些曾經(jīng)信任的人投射的惡意。

“除了丘九郎，先帝駕崩至關重要的一點，還有西市的那家酒肆江苑?！?/br>
“那個胡女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是。聽說是當時的丘將軍處置的那些胡人。胡女的尸體被拖去亂葬崗，酒肆還有個老頭，名叫江坨，是個瘸子，出事之后就被關進了大理寺?！?/br>
“有審問過嗎？”

趙篤清正要回答，這時門卻被咚咚敲響，快三聲慢三聲，這是他和梁辛安之間的暗號。

趙篤清起身往外走。

待他出去，那重新關上的房門內(nèi)，只剩趙貞一人。他坐在位子上，慢慢地蜷曲起身體，雙臂攏住頭，眼淚浸濕袖口。

“父皇，兒該怎么辦……”

門外，趙篤清接過梁辛安帶來的食盒，看了一眼里頭的菜，飯香四溢，但看起來并不會叫里頭那位陛下紓解的樣子。

“丘九郎審了？”

“審了?！壁w篤清嘆了口氣，“江坨那邊呢？”

梁辛安道：“著人盯著。之前楚三郎不是說過，他與大鉞氏關系匪淺，赫連渾還親自和他見過面?！?/br>
趙篤清點點頭：“此人需得當心?！?/br>
江苑如今已經(jīng)是一個廢宅，江羌已死，江坨被捕，另一個胡女似乎帶著孩子早已逃離。趙篤清曾經(jīng)去找過江羌的尸體，但那時候的亂葬崗已經(jīng)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大多在半夜遭到了野狗的啃食。

至于江坨。如果不是有楚衡早前的提醒，趙篤清很難相信，江坨這樣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會和赫連渾有聯(lián)系。

明德帝的死，和丘家，和大鉞氏，誰也拖離不了關系。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壁w篤清拍了拍梁辛安的臂膀，“這幾日，王府里的事你幫阿娘多看顧看顧，兩個孩子……你也幫我看著點……”

“不好了！”

突如其來的大喊，驚得趙貞都從門后跑了出來。

梁辛安匆匆行禮，轉身向外跑，很快就帶回了消息。

“有人劫獄！”他恨恨地咬牙道，“我們藏在暗處的人，都被殺了，來人劫走了江坨！”

趙篤清愕然。

江坨一直被關在大理寺內(nèi)，丘家似乎是當他是尋常的胡人，并未施刑，只打算光上一段時間就放出去?？扇缃癖唤僮撸乔鸺掖蛩銓⑾鹊壑赖囊牲c轉嫁到江坨的身上，還是……還是赫連渾？

“世子！”

又有人連滾帶爬跑來。趙篤清定睛一看，竟是大理寺主簿。

“何事驚慌？”

“丘九郎死了！”

第67章

大理寺牢房內(nèi)的清早，陰冷而潮濕，那些透過高高的窗欄照進牢房內(nèi)的天光，微弱的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然而牢房內(nèi)，隱隱藏著的血腥氣，卻隨著腳步，越走越近，越近越重。

關押江坨的牢房，鎖鏈掉落在地上，看守的獄丞死在亂刀之下，受命監(jiān)視他的幾個世子親衛(wèi)，非死即傷，已經(jīng)被陸續(xù)抬出大理寺。

趙篤清微微蹙眉，擋住身后少年的視線，側頭低聲道：“請陛下莫看。”

趙篤清并不想帶著趙貞一道進大理寺。

江坨被劫鬧出的動靜這么大，足以猜到現(xiàn)場不會有多干凈。但趙貞執(zhí)拗地非要喬裝成親衛(wèi)的樣子，跟著進大理寺一探究竟，想要扶一把這個小皇帝的趙篤清，不由也讓了一步。

可現(xiàn)場的樣子到底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那滿地的血，似乎還帶著溫度，來不及收走的斷肢就那樣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趙篤清已經(jīng)能聽到了身后趙貞的作嘔聲。梁辛安將人扶住，試圖帶出大理寺。

“別，帶朕……帶我去看看丘九郎。”

趙篤清嘆氣，帶著趙貞又往牢房深處走。原本關押著丘九郎的牢房前，幾個獄丞瑟瑟發(fā)抖。

他們命大，躲過了江坨被劫，卻沒躲過丘九郎的死。

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