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考完試回來，宋二郎和李玉隱又病了。等到他們病好之后，家里剩下的螃蟹都已經(jīng)被她腌成醉蟹。

    宋師竹此時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浪費。這玩意在京城還是很貴的，尤其是重陽這幾日，京城里一簍子螃蟹居然要賣十兩銀子。定價這么貴的東西，當(dāng)然要配上最好的吃法。

    “過了幾日，蟹價就降下來了，到時候我讓廚房清蒸大螃蟹?！?/br>
    原滋原味，泛著油光的蟹黃咬一口，好吃地能把舌頭都吞掉。一想起來，宋師竹就犯饞。

    宋師竹一說起好吃的，臉上的梨渦就深深凹陷進去，封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側(cè)臉，笑道：“那就辦一回螃蟹宴?！?/br>
    宋師竹立刻點頭，彼此視線相及時，突然都有些心潮涌動。

    半個時辰后，累極的宋師竹臨睡前嗅著自家相公身上好聞的氣息，心里期待著明日的好事，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大早，宋文朔要當(dāng)值，被宋師竹磨了好久的馮氏便領(lǐng)著他們一群人到了花蓮齋。

    貢院所在的西大街幾乎都是烏泱泱的人流，這種日子就算是官家太太，也沒有優(yōu)待，一行人十分艱難才擠到了花蓮齋二樓的廂房里。

    宋師竹看了一下窗外的人群，感嘆道：“京里所有舉子都在這里等榜了吧。”她在京城幾個月了，還是第一回見識到什么叫人滿為患。

    剛才下馬車的一剎那，外頭眾人高談闊論聲、說笑嬉鬧聲蜂擁進屋內(nèi)，宋師竹還以為自己到了市場。

    宋二郎搖著羽扇，道：“要是一切順利，明年就不用等第二回了。”

    他姿態(tài)風(fēng)流，語氣隨性，宋師竹沒忍住看了他一眼，道：“堂兄帶了扇子，不如給旁邊的茶爐煽一煽？”

    前兩年在縣里過年時，她就覺得二堂兄對扇子情有獨鐘，前幾個月許是準(zhǔn)備考試太忙，沒空扇扇子，這幾日這把扇子終于重現(xiàn)人前了。

    宋二郎白了她一眼，覺得堂妹真是不懂風(fēng)雅，不過他也沒跟她吵起來，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貢院張榜的鑼響，把眾人的心神都吸引了過去。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頭已經(jīng)有兩三個人喊著“中了、中了”，包廂里坐著的人心里都有些焦慮。

    封恒安撫地拍了拍不自覺捏著他胳膊的宋師竹。

    宋大郎一向仔細，看著馮氏連連望向窗外，也道：“娘別擔(dān)心，我安排了好幾個小廝去看榜了?！?/br>
    宋師竹接話道：“就是，好飯不怕晚，耐心等等肯定有好消息的?！?/br>
    侄女和兒子一唱一和，馮氏搖頭笑道：“別只顧著安慰我，今日我不是主角?！彼味缮狭丝紙鲋螅T氏的精神逐漸便恢復(fù)過來了，科舉是大事，馮氏也不愿意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兒子。

    她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小廝急匆匆地推開廂房門，滿臉都是激動，喜不自勝道：“堂姑爺、咱們家堂姑爺是今科會元?！?/br>
    小廝喘著大氣，話尾還有些發(fā)顫，看向封恒的目光十分閃亮。

    包廂里的眾人一瞬間都沒反應(yīng)過來，宋師竹腦袋空白了一下，回過神來趕緊讓螺獅拿了一個喜封過來，馮氏也有賞賜，她笑道：“真是開門紅?！?/br>
    同時拿了兩個喜封，小廝激動地心肝發(fā)顫，嘴里不斷說著吉祥話。

    一旁的宋三郎耐不住插話道：“還有我二哥和李大哥呢，看到他們名字了嗎？”

    他二哥這幾個月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宋三郎心里一直覺得他家二哥不可能不中。

    小廝尷尬了一下，道：“人實在太多了，堂姑爺?shù)拿衷谧钌厦妫乙谎劬涂吹搅?，還想再看，就被人擠出來了?！?/br>
    聽到小廝這么說，宋三郎簡直都快急死了，宋大郎安慰弟弟：“再等等，一定會有好消息的?！?/br>
    宋師竹眉眼間漫著喜色，也道：“肯定有好消息！”直覺告訴她，不可能只有一個貢士！

    她正想說話，外頭便有聽到會元在包廂里的學(xué)子進來道賀，封恒只來得及跟妻子交換一個眼神，立時便被包圍在人群里。

    宋二郎倒沒有弟弟那樣的焦慮，考得怎么樣他心里有數(shù)，至少也會是個榜尾。他看著絡(luò)繹不絕的包廂，對李玉隱笑道：“今日的風(fēng)頭都在妹夫身上了。"

    有封恒珠玉在前，就算后頭他們能夠上榜，肯定也沒有他這么風(fēng)光熱鬧。

    李玉隱心里也覺得如此。他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宋師竹身上，見著表妹表妹喜逐顏開、根本沒把眼神分給別人，心里生出些黯然后，突然便釋懷了。

    宋師竹被丫鬟扶著讓到一邊，又給后面幾個腿腳略慢的報喜小子發(fā)了喜封，一個喜封就是半簍子螃蟹錢，可無論散出去多少，她都高興。

    會元啊，自家相公得到這個會元實在太不容易。別人只看到他是當(dāng)朝李太傅的弟子得了許多便利，但只有宋師竹才知道從成親到現(xiàn)在封恒經(jīng)歷過的那些生死關(guān)口。

    梅花香自苦寒來，宋師竹臉上的笑意就一直沒停過。

    后面又有宋家的小廝過來報喜，李玉隱排在第十二位，宋二郎在六十八位，會試統(tǒng)共取三百人，家里三個考生的名次都算得上靠前。

    李玉隱確實沒想到自己的排名會在宋二郎之上，對此，宋二郎心寬道：“沒有白費力氣就成?！边@個成績他已經(jīng)很滿意了，只要不用等三年再考一回，他就覺得回報足夠了。

    馮氏也道：“中了就是大喜！”

    宋二郎聽著他娘的肯定，心里突然就跟吃了蜜一般高興，今日真是雙喜臨門，平日要得他娘的贊賞可不容易。

    他笑得歡快，李玉隱在一旁看著，突然也有些可惜父母不能在場分享他的喜悅。

    包廂里三人都是高中，就連花蓮齋老板也趁機出來表示，只要三個考生愿意留下墨寶，半年內(nèi)到酒樓消費，都免費招待三次。

    這等好事，宋師竹立刻就把眼睛看向封恒。封恒看著妻子興致盎然的模樣，也沒有推辭，當(dāng)場便揮墨寫了兩句祝辭，緊接著宋二郎和李玉隱寫完之后，也在紙上印下自己的印章。

    在應(yīng)付完又一群道喜的舉子還有報喜人，眾人都不打算在廂房繼續(xù)呆著，現(xiàn)在到家里頭道賀的人肯定也很多，不過能夠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得中，就算要來回奔波，眾人還是很高興的。

    果不其然，回到臨泰胡同后，一下馬車，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官府派出來報喜的差役一排三人都等在一旁，一看見封恒幾個就圍了過來，熱鬧了好一陣，封恒三人嗓子都快說啞了。

    宋文朔是家里最后一個回來的。

    彼時道喜的人群都已經(jīng)散了，宋文朔一下官轎看著滿地的鞭炮紅紙，也是難抑喜色。

    他在戶部里一直心不在焉地等著消息，聽到三人都上了貢榜，立刻就跟上司請假回來了。他看著眼前三個年輕人，目光帶著笑意，連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