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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的凳子上穿鞋。陸揚稍稍蹙眉,眼神暗藏復雜的心緒:“要出去?”沈興自顧自低頭穿鞋,沒有抬頭看他,只是淡淡應了聲:“嗯,出去有點事?!?/br>陸揚笑了笑:“不會是事務所的工作吧?元旦不是法定假期嗎?”“不是。約了大學同學見面。”沈興垂著眼,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似乎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陸揚挑眉:“這么早出門?吃了早飯再走吧?!?/br>“不用了?!鄙蚺d換好鞋站起來,背對著陸揚,“我出去隨便買點東西吃就可以了?!?/br>“喂,沈興……”然而不等陸揚把話給問出來,沈興已經打開門出去了。他始終沒有正視陸揚一眼。陸揚的手懸在半空,僵了幾秒鐘后才垂了下來。他的眼眸漆黑,像是一場凌晨的夜。果然……*沈興現(xiàn)在心里很亂。當他昨晚推開陸揚房門、看清房間里的情景后,腦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一股冷意從腳底竄了上來,凍結了他的雙腿和脊背,甚至凍僵了他的喉嚨,以致于他好幾次張嘴想要喚一聲正坐在電腦屏幕前唱歌的人,卻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能吐出來的似乎只有寒氣和冰碴。刺進他眼里的,絕不止是陸揚就是北望長安這個事實。與此同時,他還看見自己心口上的一道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就這樣冷不防地被用力地撕扯開來,深埋在疤痕下寂存于深處的灰心頓時噴涌出來,血rou模糊,觸目驚心。這些年來他所逃避的情感與回憶,此時如同破籠而出重獲自由的猛獸,朝他兇狠地奔來,揮舞著鋒利的爪牙,令他根本措不及防、無處可躲。那些他原本以為會隨著成長而逐漸淡忘的東西,卻沒想到因為長年累月的堆積而愈發(fā)濃烈粘稠,不僅鮮明,而且灼熱。快要把他給燙傷了。最后他甚至可以說是倉皇而逃,匆忙地離開陸揚的臥室,回到自己的房間,下意識地將門從里面鎖上,整個人摔在床上抱著被子出神,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腦袋里回想著盡是與陸揚這段日子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想起許許多多過去和北望長安相處的瑣碎小事。想著想著他就開始恨自己的記性為什么這么好,要是糊涂一點,心大一點,現(xiàn)在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費神至睡不好覺的程度。明明已經不是當初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年了,為什么還會因這段幼稚可笑的感情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就好像這些年的刻意離開與遺忘不過是一個笑話似的。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事關重要。——現(xiàn)在他知道了陸揚就是北望長安的事實,那么……陸揚知道他就是不妄嗎?聯(lián)系起搬來這里與陸揚合租的前因經過,沈興越來越懷疑,陸揚很早就認出他了。但會不會真的是巧合呢?Y城畢竟是國內一線城市,像陸揚這樣的高學歷海歸回國后,選擇在這里工作也不足為奇,既然在同一個底盤工作,遲早會碰上的,他們之間又有陳東耀和鄭陌這個聯(lián)系,會認識也是自然,然后兩人熟絡起來,陸揚作為他的朋友,見他找不到房子和室友所以主動提出合租……一切的事情看起來都那么水到渠成,沒有什么值得懷疑之處。所以……陸揚應該也完全沒想到自己就是不妄吧。沈興有些自嘲地想,要是陸揚知道自己就是四年前那個追過他的同性戀,估計早就躲得要多遠有多遠了,怎么還會愿意接受他在同一屋檐下居住?以后要是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那他就乖乖卷鋪蓋走人,少說話少惹嫌。至少那樣不會太難看。想想也真是好笑,他好不容易差點就要喜歡的人,竟然和初戀是同一個。活了二十多年,總共也就動過兩次心,對象還是同個人。只不過是換了個次元而已。一大早出門后,沈興沒有在小區(qū)附近找早餐吃,而是走進了地鐵站,上了六號線,坐過三站,回到了大學城。正值元旦假期,都是大學城的學生往外跑,更何況現(xiàn)在是大清早,所以一路上地鐵都很空曠。沈興出了站口后,輕車熟路地朝Z大方向走去,為的只是在生活區(qū)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吃一頓久違的學生價良心早餐。他今天休假,沒有穿正裝,只是穿著牛仔褲短羽絨,看起來就像是還沒畢業(yè)的學生。進了店鋪,沈興徑自道:“老板,一份油條和豆?jié){,豆?jié){不加糖。”“行嘞?!遍_早餐店的老板是個中年大叔,外地人,他的女兒也在Z大讀書,比沈興還要長兩屆,現(xiàn)在是Y城的公務員,不上班的時候偶爾也會回來幫忙,父女倆的感情非常好。老板抬頭看了眼沈興,笑道:“喲,是你啊,好長一段時間沒看見你了!”沈興也笑著回道:“工作了,不住這邊。”“哦……是實習嗎?”“不是,是正式工作,我都入職半年了?!鄙蚺d說,“老板,我去年就已經畢業(yè)了。”一直到端菜上來的時候老板還不住地唏噓:“時間過得可真快,我還記得你新生入學時帶你奶奶到我這兒來吃面,我和你奶奶還聊了好一會兒……現(xiàn)在老人家還好吧?”沈興頓了頓,微笑道:“多謝關心,我奶奶她很喜歡你們家手工面的味道。”老板熱情道:“那下次有機會記得再帶你奶奶一起來,算叔叔我請你們的?!?/br>“好的,老板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想當年炎炎夏日,其他新生都是在父母的陪同下來大學報道,而沈興卻只有奶奶陪著來。Y城離他的家鄉(xiāng)著實有點遠,雖是坐飛機,但一路少不了顛簸,所以最開始沈興是打算自己一個人來的,但奶奶執(zhí)意要跟著過來,說是想要看一眼孫子的大學。于是一個年過七十的老太太,生平第一次坐上要飛兩個多小時的飛機,到Y城后第一次坐上地鐵,幾番輾轉,終于來到這里。然后再一個人孤身回去。從此再也不用每天早上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起來給上高中的孫子蒸饅頭,不用在晚上撐著眼皮等孫子下晚自習回來吃宵夜,每天早睡早起,悠閑自在,每天和鄰居聊聊天嘮嘮嗑,或是跟著一幫老奶奶出去打牌跳舞,日子過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但現(xiàn)實卻是她一病不起。沈興不知道該如何跟早餐店老板解釋奶奶在他大二時就已經病逝了,就算說了又如何呢,只會使得提起話題的人身陷尷尬,連連道歉罷了。那樣就太不好了,畢竟奶奶是真的喜歡吃這家老板賣的面。過了一會兒,正當沈興吃到一半時,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