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謝謝您，原來您是，外國人啊?！?/br>
“祝您能夠成功嫁給伊萬?！蓖跻谒呅÷曊f，然后把她推出了人群：“大家不要著急！幫忙抱一下孩子！抬一下?lián)?！?/br>
一只手伸過來，撐起了擔(dān)架，王耀故意沒有抬頭看他。

最后一名傷員被抬了下來，車廂終于恢復(fù)寧靜。伊萬抽空看了看天空，他正想對他說：你看，那里多美麗。

但他卻自顧自的又爬上了車。

“怎么了？”

伊萬也爬上車廂，跟著他往前走。

車廂的前端，靠近駕駛室的位置，有一個人蜷縮著，沒有動。王耀伸出手，將她臉上的積雪擦掉，然后試圖將她凍僵的手臂掰直。

“她死了，”王耀悶著頭說：“那個找我們要熱水的老太太，你腳邊還有一位?！?/br>
那是一張孩子的臉。

“快一點，雪停了，隨時有可能遇到轟炸，快一點?！?/br>
“快一點！”車下的人大聲喊著：“多久可以搬物資？快！來幾個人幫忙！”

活人被安置到了帳篷里，尸體堆在雪橇上。

“飯來了！”伊萬走進(jìn)帳篷的時候，有人塞了一碗rou給他。

他回頭看了看王耀，他手上也有一碗。

“所以說，能吃飽?！蓖跻呓鸲?，坐了下來：“還好么？你。”

“當(dāng)然?！?/br>
“休息一會兒，一個小時就會搬好物資，你最好睡一覺，后面有床?！?/br>
伊萬放下碗，看著還在吃飯的他：“你能……”

“……哦，天吶，太冷了?！庇忠粠退緳C(jī)涌進(jìn)帳篷：“天亮前咱們最好就出發(fā)，明天的天氣太好了，真糟。”

“走吧?！蓖跻畔峦耄酒饋恚骸拔遗隳阋黄疬M(jìn)去。”

然后他拉起了他的手，從火爐和人群中穿過。

簾子后面，幾張床七零八落的擺著，王耀拖起一張，把它和另一張拼在一起，然后在其中一張上躺下。伊萬也睡了下來，他們背對著背，裹著各自的毯子。

“就像當(dāng)年我們在宿舍一樣?！币寥f說。

“嗯。”

“還記得阿司匹林么？”

“嗯。”

“你的胃還好么？”

“睡吧?！?/br>
那幫吃過飯的司機(jī)陸續(xù)走了進(jìn)來。

“睡吧。”王耀翻過身，把手伏在他背上：“一會兒你還要開車，趕緊睡吧。”

“嗯。”

也許才一會兒，伊萬就被人搖醒，而王耀已經(jīng)不見了。

“這個人呢？！”

“我在這兒……”王耀從外面探過頭來：“……來洗臉吧?！?/br>
“哦?！?/br>
“準(zhǔn)備好了么？可以上車了么？”負(fù)責(zé)裝貨的人跑進(jìn)來催。

“好，立刻就好。”王耀放下毛巾：“我要去檢查車況，我先走一步?！?/br>
伊萬走出來的時候，王耀已經(jīng)登上駕駛室了，一個士兵正攀著窗戶和他交代著什么。

“怎么了？”

“讓我們多帶幾條備用防滑鏈，昨天的大雪搞得冰面太混亂了，處理路障的車輛還來不及清理小的雪堆。”

“現(xiàn)在幾點？”

“早上九點，打開車燈吧，出發(fā)。”王耀又習(xí)慣性的擰開電臺。

伊萬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太好了，這次沒有乘客?！?/br>
王耀不自覺的往外挪了挪，搞得伊萬有點尷尬，他不自然的加了個解釋：“……我開車不喜歡太吵?！?/br>
“……但是你們裝甲車就很吵?！蓖跻沧⒁獾搅怂膶擂危s緊打個圓場：“裝甲連的同志們還好么？”

“不是太清楚，彼得還活著吧？不過他在莫斯科?！?/br>
“嗯?！?/br>
卡車啟動了，駛離短暫的陸地，回到了冰面。天依舊黑黢黢的，但兩個人彼此都沒有再說話。沉悶的氣氛和高遠(yuǎn)的天空似乎并不匹配。王耀沒有打瞌睡，甚至連伊萬也沒有。他們只是在路過一輛陷進(jìn)冰窟窿的卡車的時候回頭瞟了幾眼。

卡車司機(jī)和機(jī)械師好像都逃了出來，一大幫人在幫著撈貨物，卡車還剩個尾巴尖兒在外面，拉多加湖的滾滾洪流就轟鳴在冰層下，如同雷鳴一般。

電臺里的歌聲飄了出來，冰面上的人們竟然跟著歌唱了起來，哇啦哇啦的比流水的聲音還大。

王耀忍不住笑了：“蘇聯(lián)人真愛唱歌，隨便怎樣都能唱?！?/br>
伊萬伸手關(guān)閉了電臺。

“別唱！”王耀忍不住錘了他一下。

伊萬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唱？”

“又不是昨天才認(rèn)識，降低車速，認(rèn)真開車?！?/br>
“王耀?！?/br>
“嗯？”

“嗯?！?/br>
他希望這段旅程永遠(yuǎn)不要結(jié)束。

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后，天空開始發(fā)白，四周的一切逐漸清晰了起來，甚至能夠看清遠(yuǎn)處車輛的車尾。伊萬松了一口氣，能看清路的感覺讓他輕松了不少。

“我說……”伊萬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糟了，轟炸！你聽到?jīng)]？”

“聽到了！”王耀抓起無線電：“注意，注意，是不是有轟炸?！?/br>
無線電卻沒有聲音。

“該死！沒有信號！”王耀扔下話筒。

“拉緊扶手，先把車門關(guān)上！”伊萬大喊。

王耀才關(guān)上車門，一顆炮彈就在前方不遠(yuǎn)的地方爆炸了，巨大的沖擊波卷起一片雪霧，那輛中彈的卡車開始猛烈的燃燒，然后坍塌。

伊萬一個急轉(zhuǎn)，繞開了前面的火點，顛簸的冰面讓卡車變得很難控制。

“我們得下車！”伊萬開始嘗試點剎車：“卡車目標(biāo)太大了，躲不過轟炸的！”

“別把剎車踩死了！”王耀對著伊萬吼了起來。

車不知道才沖了多遠(yuǎn)，一顆炮彈在副駕一側(cè)爆炸了，王耀覺得自己的頭在玻璃上撞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好像失去了知覺，但他卻能清楚的看到伊萬架著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然后他看到他拉開了他那邊的車門?？赡茴~頭在流血，因為血好像流進(jìn)了眼睛里，王耀感到眼前是一片血紅的模糊。

“你自己跑……”王耀脫口而出了一句話，但另一顆炸彈又爆炸了，離得更近，卡車的玻璃頓時全都變成了碎片。

“王耀！王耀！”伊萬艱難的停住車，然后從被炸掉了車門的駕駛室里鉆了出來，他感到飛機(jī)還在頭頂盤旋，不知下一顆炸彈何時夾著小雪一起掉下來。

時間好像變慢了，他感到自己踉蹌的腳步從未如此失措，直到他繞到副駕一側(cè)，拉開車門，他的動作才好像重新恢復(fù)靈活。

“王耀！”

他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下來。

“……”他額頭上的血一直流到了衣領(lǐng)里。

“抱著我！”伊萬大喊著，但是王耀沒有動。

“該死！”伊萬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轟炸機(jī)，開始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