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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充滿信任,讓柳俠多少還有點安慰。柳瓜瓜一歲半了,每天早上起床就到上邊來,柳俠起床了他就跟著柳俠轉,沒起床他會自己搬個小凳子站上去,然后撓柳俠的腳,還“下喜、下喜(小叔)”地叫,直到柳俠把他拎床上為止。小家伙也有自得其樂的天賦,大人們閑著的時候他和大人各種互動玩,大人要做活了,他就在院子里自己跑著玩,一會兒給柳二狗送個樹葉子,一會兒去找大人要個饃出來喂喂柳小豬一家;他還會自己拿個故事書,坐在小板凳上,小指頭指著書上的畫,咿咿呀呀自己給自己講故事。柳俠寫字的時候,他站在柳俠懷里能看半晌,看得瞌睡了,就往柳俠腿上爬,柳俠把他往懷里一摟,小家伙就呼呼大睡,一點不影響柳俠繼續(xù)練字。陽春三月,田月桑時,是農村最忙的時候。柳家的地雖然大部分都種成了自生自長的各種果樹,平常不需要管理,河邊頭道坡的地也還種了些需要精心伺候的莊稼和菜。柳長青和柳長春的主要精力還在修路上,地里的重活——播種、鋤草——他們和柳茂干完后,剔谷苗、給一些菜撥枝、打葉、捉蟲這類瑣碎的小活就由玉芳來干了,當然,星期天其他人回來的時候也會去大干一波,有效減輕家里幾個人的負擔。柳俠從來都被排除在下地干活的勞動力之外,別人去干活,他就在家照顧瓜瓜。今天是星期六,除了小莘這星期不休息,在榮澤的其他家人都回來了,瓜瓜也不用柳俠管了,小家伙被哥哥jiejie帶著去地里玩了。潔潔在家?guī)蛯O嫦娥做飯,秀梅、曉慧、玉芳和一群小的全都去地里剔谷苗,給番茄和黃瓜搭架子,給西瓜澆水。從外面帶菜太麻煩,不再發(fā)愁糧食后,家里的地主要就用來種谷子和菜了。種谷子是因為鳳戲山的小米比外邊買的好吃,除了谷子之外,還種少量的玉米和紅薯、土豆,因為全家人都喜歡吃煮玉米穗,紅薯和土豆則是從外面運進來不容易,孩子們還都喜歡吃,種一點自給自足夠自家吃就好。柳魁、柳川和小蕤沒有去地,三個人要拾掇柳葳的窯洞,柳魁和秀梅已經正式跟燕家談過,今年國慶節(jié)柳葳和燕來宜結婚。柳葳覺得家里的氣氛太沉悶,想讓爺爺奶奶高興,本來打算“五一”結婚的,柳魁和秀梅去橋頭找人給測算了一下,“五一”也不錯,但后半年結婚會更好。雖然都說測算吉日是迷信,可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寧可信其有,兩家長輩一言堂就把日子定在了國慶節(jié)。家里人都在忙,連柳瓜瓜都不需要他了,柳俠躺著非常無聊,看見小蕤跑出來拿了套紙筆重新跑回柳葳的房間,他把打開,扣在自己臉上。到薩維小鎮(zhèn)的第一天,和柳岸一起看他從家里帶去的照片,他看累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他覺得,柳岸好像在親他,可他當時實在太瞌睡了,睜不開眼,糊里糊涂地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了之后,他隱隱約約又想起那事,就認真觀察柳岸,結果柳岸一切正常,柳俠覺得,肯定是自己弄錯了,就沒再想過那件事,所以柳岸告訴他自己是同性戀時,他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想過。幾個月后,柳岸因為馬鵬程的一個烏龍電話馬上回國,他十分欣喜,之前因為柳岸可能喜歡別人的種種怨氣,在那一段時間煙消云散。那一段日子,柳岸對他做出過很多不應該發(fā)生在兩個成年男子之間的親密舉動,他很難描述自己當時的感覺,下意識地覺得應該抗拒,可是,心里又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柳岸走后,每每想到柳岸可能會對其他人有同樣甚至更親密的舉動,他就心煩氣燥。他一直把自己的這種情緒歸結為對柳岸未來感情生活的擔心,畢竟,身邊正常的夫妻還沒有幾對真正圓滿幸福的呢,何況柳岸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經常都很忙,沒有很多的空閑幻想愛情,可他不多的幻想愛情的時間,最后都是以他有了愛情柳岸該怎么辦結束的。他不知道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如何表達,如何相處,直到那天在雙山的招待所,他知道了,原來,全世界愛情的表達方式都是一樣的。而那一晚,他的腦子里全都是柳岸,柳岸對他沒有那兩個男人之間赤裸裸的情欲,但柳俠的回憶中,柳岸對他疑似于愛人之間才能有的行為,比那兩個看似無比親密的男人更親密無間,那是一種用語言無法描述的深情,只有接受到那份深情的他能感受到。可是,柳俠又擔心自己的感覺出錯,畢竟,貓兒對他從小就很親,也許,柳岸對他只是親情的眷戀,因為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知道自己可能被全世界嫌棄,只有小叔永遠不可能嫌棄自己,所以對他產生了更多的信任和依戀。但無論心里有多少懷疑和不確定,有一點柳俠可以肯定:自己喜歡柳岸的親昵,無論是親情的,還是愛情的,他都喜歡。被困在了懸崖邊上命懸一線的時候,柳俠忽然非常非常后悔,貓兒對他表達過那么多次的親密,為什么他一次都沒有主動表達過?他明明心里那么喜歡,甚至暗暗期待柳岸可以做得更多。如果能能活著見到貓兒,一定要給他同樣多,甚至更多的……“小叔,太陽轉到南邊了,你咋都不知挪挪地方咧?曬著不熱呀?”臉上的書滑到了地上,柳俠睜開眼開著小蕤:“昂?”“起來一下小叔,我給椅子挪一下?!毙∞ㄘ撠熖梢?,等柳俠起身。柳俠沒動,看了看窯洞那邊,灶臺比較靠里,他看不見孫嫦娥和潔潔,只能看到柳魁手里拿著個卷尺對著窗框在和柳川比比劃劃。小蕤:“小叔,你睡迷糊了?不知這是擱哪兒了?”柳俠搖頭:“不是,是我想跟你說句話,不想叫您爸跟您三叔聽見?!?/br>小蕤問:“啥話?”柳俠說:“小蕤,你也覺得小叔跟貓兒擱一堆兒不對嗎?”小蕤看起來有點吃驚:“我沒這樣說過呀小叔,我一直都覺得貓兒您倆就該是一家。以前你跟周阿姨談戀愛哩時候我就想,你要是結婚了,孩兒他咋弄,咱家哩人都知你給貓兒當成命根兒,就我知,貓兒也給你當成命根兒咧?!?/br>柳俠裂嘴笑:“那,過些天,您奶奶沒這么傷心了,你給這話跟她說說唄?!?/br>“嗯——”小蕤看著遠處想了想,點頭,“中,叫我好好想想,到時候咋跟俺奶奶說。”柳俠伸出胳膊,讓小蕤把他拉起來,小蕤挪躺椅的時候,他也拎起了腳榻,直起身時,看到通往關家窯的路上有個騎自行車的人,他對小蕤說:“您四叔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