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母面前。

柳俠擠在門口看熱鬧的人中間，看著林家mama泣不成聲地對林潔潔說：“到了婆家，跟在媽面前就不一樣了，凡事得收著點性子，要孝順……公公婆婆和……爺爺奶奶他們……”

林潔潔哭得直不起身：“媽，我知道了?！?/br>
林mama又轉(zhuǎn)向小蕤：“潔潔可能被我們給慣的狠了，她過了門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擔(dān)待，該打的，罵兩句……該罵的……說兩句……該說的……勸兩句……她心里頭是個好孩子，你多……疼著她些，她……肯定會……越來越好……”

小蕤被嚇得語無倫次：“姨，我不會打潔潔啊，俺家哩人都不準(zhǔn)打女哩啊，你，你，你別哭，我，我……我跟你發(fā)誓中不中？”

柳川走過去，拍拍小蕤：“時辰到了孩兒，給您爸媽磕個頭，感謝您爸媽把潔潔養(yǎng)這么好，感謝他們愿意給潔潔交給你。”

小蕤匍匐下去磕頭：“爸，媽，謝謝你們?！?/br>
柳川帶著迎親的隊伍回去了，自己家那邊火銃和鞭炮齊鳴。

柳俠卻還傻呆呆地坐在二叔家的院墻上，眼睛紅梆梆的：“就不能叫自己家哩孩兒去別人家，要是人家對他不好咋弄？”

柳葳連連點頭：“對對，小叔你說哩都對，以后萌萌跟柳若虹都不出嫁，都招女婿，反正是擱咱家咧，他們要是敢對咱妮兒不好，咱就打死他個鱉兒，中了中？”

第473章小蕤的婚禮（五）

柳家?guī)X大隊今天幾乎是全體出動，連隔著一條鳳戲河和兩道山梁的石頭溝也來了不少人，柳長春家到柳長青家那百十米的小路兩邊全都是人。

三個炮手——一個放鞭炮，兩個放火銃——交替輪流前行，一直保持走在迎親隊伍前方大約十五米的地方，因為路不寬，怕鞭炮和火銃誤傷到人，柳森、牛墩兒幾個人專門負(fù)責(zé)在前面開路，放炮的時候周圍十米暫時清場。

人群隨著炮手和迎親的隊伍緩慢地移動。

出嫁巡游是古老的宣告男婚女嫁明媒正娶的儀式之一，在其他地方，這個儀式在昭告天下人新郎新娘合法婚配的同時，也要展示女家的嫁妝，以顯示女方家族對出嫁女兒的疼愛及重視。

柳家?guī)X這樣的地方，十里紅妝什么的大部分人都沒聽說過，能有三兩個箱籠或幾條新被子，對這里的人來說就已經(jīng)是非常豐厚的陪嫁了，可不管再寒磣，娘家展示嫁妝的環(huán)節(jié)卻不能少。

因為小蕤和潔潔兩個人以后的生活重心肯定要落在榮澤，而柳家?guī)X這邊路況艱難，柳家和林家長輩商量了一下，林家爸媽安置的嫁妝大部分就直接放在榮澤的新房了，柳家?guī)X這邊，就把何家大哥幫忙打的比較好搬動的小家具，比如板箱、餐桌、床頭柜、衣架、鞋架、臉盆架這類的，提前抬到柳長春家，今天再抬回來，和林家父母買的幾件軟嫁妝配著，一起走走過場。

雖然大立柜、高低柜、寫字臺這類的大家具沒出動，只有幾件小玩意，可也有好幾件，加上柳二狗歷盡艱辛馱回來的羽絨被、蠶絲被、大毛毯和林潔潔的新衣服，居然也拉出了好幾十米長的嫁妝隊伍，再加上迎親的幾個人，接親隊伍的前頭已經(jīng)到柳長青家的坡口了，走在最后的柳成賓還在柳長春家的坡上。

柳葳拽了拽柳俠：“小叔，該撒糖了，咱要是不趕緊過去，就看不見了?！?/br>
柳俠心里還在因為林家父母的凄涼而難受，但看小蕤被灑一頭谷子桿的愿望更強烈一些，柳俠站起來拍拍屁股，和柳葳一起跑出了柳長春的家。

兩個人沒有從路上擠，而是跳到河灘里繞了一下，從護(hù)院坡上爬上了自己家，然后叔侄倆仗著個兒大，在靠近坡口的矮石墻上硬是擠出了個最好的位置。

小蕤牽著林潔潔的手正好走到坡下，接親的隊伍停了下來，這里有個儀式。

秀梅穿過人群，走到小蕤和林潔潔跟前，從地上抓了一把土，然后迅速卷起呢子大衣的前襟兒，把土兜進(jìn)去，快跑回家，進(jìn)了小蕤和潔潔的新房。

她要把土包起來放在小蕤和潔潔的床上，然后對著床說：“送子娘娘，俺都準(zhǔn)備好了，請您快點給俺送個孩兒來吧，一定要多送幾個，還要兒女雙全啊。”

柳俠曾經(jīng)對這個環(huán)節(jié)表示不解，前頭壓床不都跟送子娘娘說過叫送一堆孩兒了嗎，為啥結(jié)婚這天還要有這個儀式？最重要的是，為啥是土？

他問孫嫦娥，孫嫦娥也不知道，說反正老輩子都是這樣做的，她也這樣做。

柳俠又去問柳長青，當(dāng)時柳凌也在場。

柳長青說，大概，你就是請送子娘娘送孩兒，自己也得多少準(zhǔn)備點做孩兒的材料吧。

柳凌據(jù)此發(fā)散，認(rèn)為這個儀式應(yīng)該來源于上古，最早的人是女媧娘娘用泥捏的，也就是說，造人需要原材料——土，所以，現(xiàn)在請負(fù)責(zé)造人的送子娘娘送孩兒，得先給娘娘準(zhǔn)備點土。

柳俠還因此對生理衛(wèi)生課上的造人知識很是嫌棄了一段時間，覺得還是女媧娘娘的法子比較好：趁空就干了，不用懷胎十月那么麻煩。

接親的隊伍繼續(xù)前行。

負(fù)責(zé)灑糖的永賓和柳老四的大孫子一人端著一個斗，分別站在坡口兩邊的矮石墻上，扎好了架勢隨時準(zhǔn)備灑。

榮澤一帶的風(fēng)俗，新人回來時，在大門口要被灑糖、花紙和碎谷子桿的混合物。

花紙和糖可以理解，熱鬧好看，給圍觀的人點甜頭以便更熱鬧。

為什么要灑谷子桿？據(jù)說谷子是神賜給人的最重要的食物，所以谷子桿能辟邪。

柳俠個人認(rèn)為，這是因為窮找的借口：買不起很多糖和花紙，就用谷子桿充數(shù)，這樣能多灑一會兒，如果純?nèi)鎏堑脑?，柳家?guī)X一帶以前的絕大部分人家，連一把都沒有。

小蕤這會兒看著放松了些，臉上居然都有笑容了，他和林潔潔緩步往前走，到距離坡口大約三米的地方，永賓突然出手，把一大把糖、花紙和谷子桿灑了過去，小蕤慌忙用手擋，還是被灑了一臉。

等著拾糖的孩子們“轟”地一聲涌了過去，爭相去揀散落在地上的糖。

柳家準(zhǔn)備的東西很實在，各種漂亮的糖果占了至少一半，不像別人家，一把出去，都是谷子桿，能嗆得一圈人打噴嚏。

柳老四的大孫子也開始灑，他的主要目標(biāo)是林潔潔，林潔潔精心盤起的頭發(fā)上全都是花紙和谷子桿，連睫毛上都沾了幾片。

大把大把的糖隨著飄舞的花紙和谷子桿散開，很多大人也加入了搶糖揀糖的行列。

小蕤和林潔潔走到正坡口。

柳俠跳起來對著永賓喊：“快點快點，給斗扣他倆哩骶腦上啊，一下扣上去?！?/br>
永賓跳下矮墻，幾個年輕人過去摁著小蕤，要把還剩了很多糖果的斗往他頭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