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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爺,給?!?/br>柳長春手里飛快地編著個小筐說:“爺爺正忙著咧,先端去給奶奶跟娘她們吃。”柳長青在幫柳長春挑選柳條,也騰不出手,其實,哪怕他們這會兒手里沒活兒,這盆瓜也都是先送到堂屋去的。柳若虹端著小盆又往堂屋跑了。柳俠和貓兒又特別切了個小小的碗狀,這是給柳若虹的,小丫頭喜歡這樣用勺子挖著吃,最后挖不動了,才開始用嘴啃。倆人把兩個小瓜切完,還沒開始吃,坡口上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人,是柳成賓的父親柳長順。柳長順看到柳長青和柳長春,二話不說就上手拽人:“長青,長春,快點,走走走,俺那邊都做好了,過去吃去?!?/br>他說著回頭,沖堂屋方向喊:“嫦娥呀,別做了,那邊都做好了,都過去吃,松賓已經去學校那兒等著了,小茂跟幾個孩兒放學直接就過去了?!?/br>柳松賓是柳長順最小的兒子,明天結婚,女方是吳玉妮的孫女。柳長順這邊是本家,吳玉妮這邊多年和柳家一直交好,柳長青家兩頭都要照顧到。柳魁明天是男方的親家,帶隊娶親;孫嫦娥今晚上主持壓床儀式。玉芳是最近幾年柳家?guī)X大姑娘小媳婦艷羨的新對象,丈夫疼愛,兒女雙全且聰明伶俐且有福氣——小萱跟著五叔生活在人人向往的京都。所以,玉芳明天在男方家攙新媳婦兒。對男方來說,娶親是大喜事,而對女方來說,嫁女兒卻是件傷心事。所以結婚當天,女方家是不擺酒席的,女方家的正式儀式在前一晚上,請鄉(xiāng)親鄰居和親戚吃晚飯——喜面條。吃喜面條是很正式的儀式,柳家也得去人,秀梅和柳鈺、玉芳一起去,這是給吳玉妮面子。男方家的主要活動大部分在娶親當天,酒席也都是當天中午擺,不過,前一晚壓床的時候,通常會同時給過去商量事的本家長輩準備一桌酒席。今天,柳長順居然又把酒席往前提了一步。柳長青、柳長春和孫嫦娥說什么都不肯去,哪有幫一天忙吃人家兩天飯的,就算是本家也不行。柳長順還過來拽柳俠和貓兒,并且拽得非常誠懇,看不出有一點假。那么大年紀的長輩,誠懇地邀請,柳俠無奈,只好答應晚上和孫嫦娥一起過去。柳長青和柳長春晚上也不去,這是十多年前柳長青摔斷了腿以后柳魁定下的規(guī)矩,無論村里人有多大的事要請柳長青幫忙,晚上都不行,如果事情太急真等不了,那就來柳家說好了,反正柳魁是不會讓父親再冒險的。孫嫦娥也一樣,因為壓床儀式是在晚上,早幾年柳魁就不讓孫嫦娥再做這件事了,這次是因為吳玉妮親自找到家里,柳魁才勉強答應。柳茂和三個小學生果然沒回家吃晌午飯。下午五點多,柳長順和柳成賓又來到柳家,柳俠只好和剛剛回到家的柳魁和小莘一起過去。貓兒是絕對不可能去的。柳俠和貓兒現在對這事都非常坦然,他們不在乎村里人對貓兒的議論,但柳俠在乎貓兒,而貓兒在乎小叔的心情。人的一生幾十年,一家好幾口人,就是再好的福運,也不可能一大家人一輩子都沒一點病病災災,柳俠不會主動給那些人遷怒于貓兒的機會。家里只剩下了柳長青、柳長春和貓兒三個人。吃過晚飯,祖孫三人坐在院子里乘涼,聊著現在還在京都的柳凌小蕤和小萱,聊曾廣同一家。當說起小蕤暑假不回來、跟著曾廣同去西北采風的時候,柳長青忽然問:“那個程老師一直擱咱家住著,沒換過地方嗎?”貓兒說:“嗯,他也不待見住樓房,而且,將軍驛往北,可多古樸哩小村兒,正好適合程叔叔采風?!?/br>柳長青又問:“他家里一直都沒人去京都看過他嗎?”貓兒搖頭:“沒,聽吳以恒叔叔說,程叔叔打算出國,不是留學啥哩,是定居,以后再也不回來的那種?!?/br>柳長青沒再吭聲。貓兒十六歲生日那天,因為大家都很興奮,吃午飯的時間就長了些。三點多,他們準備收攤子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好像是有人摔倒的聲音。一群人都跑了出去,原來,是程新庭回來了,他不知道怎么絆到了海棠樹下的石凳,整個人摔倒在地。柳俠和懷琛去拉程新庭起來時,發(fā)現他左臉頰一大片黑紫,大家都嚇了一跳,急忙問他怎么回事,結果,程新庭好像聽不懂大家的話一樣。柳長青當時覺得事情不大對,讓柳凌和柳俠把程新庭送醫(yī)院看看,可程新庭死活不肯,最后只好燒了一壺水,讓柳凌幫他做熱敷。那天,曾廣同喝的有點高,和程新庭說了幾句話就被懷琛給勸走睡覺了,第二天清醒過來后,他以老師的身份命令程新庭跟他去醫(yī)院,程新庭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程新庭出院后,又在柳家修養(yǎng)了將一個多月才上班,柳家叔侄幾個都覺得出院后的程新庭有點愣怔,后來才意識到,程新庭應該是左耳的聽力出現了問題。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問本人,于是,好奇心重的貓兒就偷偷問曾廣同,可一貫對柳家叔侄知無不言的曾廣同這次卻是三緘其口,并且還對貓兒說,一定不要去問程新庭,所以柳俠和貓兒到現在也不知道程新庭那次到底出了什么事。不過,柳俠和貓兒他們推斷,傷害程新庭的應該是他的熟人,因為程新庭在貓兒生日前的半個月跟他們打了招呼,說有點事,要離開幾天,讓他們做飯的時候不用準備他的份。除了有大概三個月左右的聽力受損,那件事好像對程新庭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他現在的生活看上去和以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每天上班下班,每天畫畫練字,依然溫文爾雅,依然開朗幽默。程新庭出國的事,是貓兒回來之前剛剛聽說的,是吳以恒聽說貓兒已經拿到了簽證后,給貓兒打電話祝賀的時候說“爾等精英都要出國,程師兄還打算一去不復返,我等平庸之輩連個朋友都留不住,這可如何是好呀”時,貓兒才知道的。程新庭現在呆在柳家的時間比柳家叔侄幾個都多,和貓兒可以說是朝夕相處,卻沒跟他透露過一個字。貓兒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幾年前的柳凌,那時候的柳凌心里埋藏著多少事,但在當時,他們都沒有覺察到柳凌有什么不同。還有陳震北,他和柳俠跟著柳凌去京都的那次,陳震北應該對五叔已經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他有個那樣的老爹,肯定心里比五叔還煎熬,可是,貓兒和柳俠也是什么都沒感覺到。貓兒忽然覺得非常擔心,擔心程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