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起，小叔說過，不管到啥時候，只要你不想離開小叔，小叔就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乖，其實小叔比你還害怕，害怕你會離開……”

貓兒只是哭：“不，不叫你死，不叫你死……”

院子里，柳魁攬著柳凌的肩，把他往屋子里推：“外邊老冷，走孩兒，咱先回屋里，咱慢慢商量?！?/br>
柳俠像抱著小時候的貓兒一樣，輕輕搖晃著：“好，小叔不死乖，乖，今兒林大夫跟我說，他覺得你不一定是白血病，即便是，應(yīng)該也是最輕那種，我前幾天擱那兒排隊掛號哩時候，聽我前邊那個人說，他來這里掛林大夫哩號，是聽他們那里一個得白血病哩人說林大夫醫(yī)術(shù)好，那個人八八年時候得的白血病，現(xiàn)在還活哩好好哩。

乖貓，小叔覺得你也會好?！?/br>
貓兒猛地抬起頭，激動卻又懷疑：“真哩？那個人真哩是白血病，這么多年了還活哩好好哩？他不會是哄人哩吧？”

柳俠說：“肯定不是，他們是陜西哩，他親自見過那個人，要不這么遠(yuǎn)，他為啥非要來找林大夫看？”

貓兒一直看著柳俠的眼睛，希望能分辨出小叔是不是為了安慰他編的瞎話。

柳俠靜靜地和貓兒對視。

好長時間，貓兒才垂下眼簾，摟著柳俠的脖子，把身體蜷縮在他的懷里，柳俠把他順好，小心地照顧著穿刺的地方，摟著他躺好。

貓兒久久不說話，呼吸平穩(wěn)沉靜，柳俠以為他睡著了，伸手想把燈關(guān)上，貓兒卻忽然抬起頭，輕輕地喊了一聲：“小叔。”

柳俠低頭，正對著貓兒烏黑的眼睛。

“小叔。”貓兒的手輕輕撫在柳俠的臉頰上，眼神清澈寧靜：“小叔，要是，要是我死了，你別死?！?/br>
柳俠的手也輕輕撫摸著貓兒的臉頰：“不管你擱哪兒，小叔都陪著你?！?/br>
貓兒說：“不是，小叔，我要是能治好，能活著，我就守著你，要是我治不好，死了，就去陰間等你。

奶奶說，陰間有閻王爺，有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還有可多難纏哩小鬼。擱這兒，”貓兒掃視了屋子一下，“就是現(xiàn)在咱這個世界，你比我早生了十年，比我大，所以你從小護(hù)著我，不叫別人欺負(fù)我，給我買最好哩衣裳，給我吃最好哩飯，給我住最好最美哩房。

要是我先死，那擱陰間，我就比你大，我提前擱那兒把那些會欺負(fù)人哩孬孫鬼們都制伏了，再跟你擱這兒樣，掙可多錢，蓋好房子，等著你，等你老了，也去了那兒，誰都不敢欺負(fù)你，你到那兒就有好地方住，中不中？”

柳俠咧嘴笑，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小叔可想說中孩兒，可是，小叔現(xiàn)在只要想想，以后要是再也看不見你，小叔也是覺得比死還難受，要是活著比死還難受，你想讓小叔就那樣活可多年嗎孩兒？”

貓兒用手指把柳俠的淚一點點擦干凈，然后把臉使勁貼在了柳俠的頸窩里，不說話。

柳俠輕輕揉著他的頭發(fā)：“所以孩兒，咱努力治病，中不中？咱心里再害怕，也得挺著，能多活一天咱也努力，中不中乖？”

貓兒點點頭：“嗯。”

柳俠說：“要是你能治好，以后，你待見干啥就干啥，不待見哩小叔啥時候都不會再逼著你干，你不待見上學(xué)，那以后咱就不上學(xué)，你不待見獨個兒擱家，以后小叔有外業(yè)哩時候你就跟小叔一起去工地?！?/br>
貓兒說：“我沒不待見上學(xué)，我是不待見離開你，一去上學(xué)，恁長一天都看不見你?！?/br>
柳俠笑：“小叔就是這個意思啊，你不待見離開小叔，那上班你也跟著小叔，一直跟小叔擱一起?！?/br>
貓兒抬頭看了柳俠一眼，重新又窩在他頸窩，不說話。

柳俠說：“乖，你是不是不相信小叔說哩話？想著如果你好了，小叔還會逼著你去上學(xué)？”

貓兒輕輕搖搖頭：“不是。”

“那你為啥不吭氣？”

貓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咱肯定不能一直擱一起，你，你……你以后還得結(jié)婚咧。”

柳俠說：“我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以后不會再結(jié)了，結(jié)婚是叫日子更好更美哩，可我覺得結(jié)婚一點都不美?！?/br>
貓兒說：“可是，不結(jié)婚別人會把你當(dāng)成怪物。”

柳俠說：“我不是不結(jié)，我是結(jié)過了老不美又離了，結(jié)婚那么難受我為啥還要再結(jié)？誰待見說就叫他們說去吧，時間一長，看我不在乎，他們自己就不說了?！?/br>
貓兒抬起頭看柳俠。

柳俠說：“乖，等你長大了，小叔肯定不會成天逼著你結(jié)婚，小叔會叫你自由自在，啥時候你碰見自己待見哩人，自己覺得老想結(jié)婚，我再給辦婚事。乖貓，你一定得找個好閨女，不光她自己好，她家里人也得可好哩好閨女?！?/br>
貓兒說：“我不結(jié)婚，誰家哩閨女我都不會待見，我……我就待見你?！?/br>
柳俠捏捏貓兒的臉蛋兒：“中，你不想結(jié)婚咱就不結(jié)，你待見小叔，那就一輩子跟小叔擱一起，小叔也覺得咱倆這樣就可美，萬一你要是結(jié)婚娶個不省事哩閨女，小叔得心疼死，還不如現(xiàn)在，咱倆天天都這么高興?！?/br>
貓兒烏黑澄澈的眼睛一直看著柳俠的眼睛。

柳俠覺得貓兒的眼神有點不一樣，好像在探究求證什么，所以他問：“咋了乖？”

貓兒搖搖頭：“沒有?！笨裳劬€是就那樣看著柳俠。

柳俠覺得這樣會讓貓兒很累，就用下巴蹭了下他的額頭，貓兒回蹭了柳俠一下，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好像很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貓兒睡著了，柳俠卻一直在黑暗中大睜著雙眼，開始時他腦子里滿是張志遠(yuǎn)口鼻一起往外涌血的樣子和最后成為尸體的樣子，他拼命地控制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漸漸地，他的腦子被貓兒占領(lǐng)，貓兒在他生命里過往的一切，就像剛剛才發(fā)生過一樣浮現(xiàn)在他眼前，丑得像個大老鼠一樣的貓兒，軟乎乎會流著口水對著他笑的貓兒，小小的一團(tuán)晚上躺在他懷里睡的貓兒，自己背著他走在鳳戲山的小路上的貓兒，因為他周末放學(xué)回家欣喜若狂的貓兒……

柳俠在朦朧的晨光中虔誠地祈禱：老天爺，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您一定要保佑俺貓兒他不是最壞哩白血病，保佑俺貓兒會好?。?/br>
第228章希望

星期天的晚上下起了零星小雪，所以星期一的京都天氣陰沉寒風(fēng)刺骨，可這天下午，身在京大附屬醫(yī)院血液科醫(yī)生值班室的柳俠和貓兒的心情，雖然不能說艷陽高照，至少也是多云天。

陰云依然存在，但陽光在云中時隱時現(xiàn)，帶給他們無限的希望。

林培之教授說，雖然貓兒骨穿的結(jié)果依然支持白血病的結(jié)論，但貓兒是白血病里預(yù)后比較好的類型，從他這里出去、到目前為止他仍然能得到確切消息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