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邊馬上有人應(yīng)聲：“我，還有柳淼，幺兒，你回來了？”

是柳鈺和柳淼回來了。

今年，馬德英廠子里的生意特別好，加班成為常態(tài)，尤其是最近兩個月，工人們經(jīng)常連軸轉(zhuǎn)，

廠子里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受不了，跟馬德英請假又不批準(zhǔn)，那幾個人干脆扔下了手里的活計，直接走人了。

柳鈺現(xiàn)在是廠子里技術(shù)最好，出活兒最多的人，他最近每天都要在車床上干十六個小時以上，但從來沒抱怨過。

因為感激幾年前馬德英給他的這個工作，幾年時間，柳鈺甚至從來沒在馬德英面前表現(xiàn)出過任何不樂意的情緒。

他前一段也覺得有點(diǎn)扛不住了，去找馬德英請過兩次假，但馬德英一跟他說合同時間快到了，對方著急催貨，柳鈺就又忍著堅持下來了。

但今天下午，他干完了一天的活兒后，再一次找到馬德英，第一次用非常強(qiáng)硬的口氣對他說：“今兒不管你說啥，我都要回家一趟，我快倆月沒回去了，明兒是國慶節(jié)，俺哥跟俺小兄弟今兒肯定回去，我得回去看看他們，過兩天我回來了，你隨便叫我上多少天連班都中，可今兒不讓我走不中?！?/br>
馬德英答應(yīng)了。

柳鈺隨即去叫了也是著火急想回家一趟的柳淼，六點(diǎn)從馬寨雇了輛三輪把他們拉到望寧，緊趕慢趕地，回到家已經(jīng)是這個時候了。

柳淼和柳川他們打了招呼，就回自己家去了。

牛三妮兒最近兩年經(jīng)常腿疼，柳淼雖然看見她就煩，可一出去還是cao家里的心，所以他和柳鈺一樣，過段時間一定要回家一次。

柳森不想回來，他也不勉強(qiáng)，前些天柳垚也跟他們?nèi)ヱR寨干活了，現(xiàn)在如果不是擔(dān)心柳福來，柳淼其實也不想再回到這個他自己從小長大的家了。

柳鈺見著了柳川和柳俠、柳葳他們，心里踏實了，馬上就問柳魁：“大哥，小凌給我來信沒？”

柳魁往他住的窯洞那邊指了指，柳鈺回頭看，秀梅正好從屋里出來，手里拿著幾封信。

柳鈺對柳長春和孫玉芳說：“我跟幺兒還有俺哥他們說會兒話，您先回去吧。”

柳長春說：“您哥他們也都忙一天了，你少說一會兒，早點(diǎn)回來，明兒還有時間哩?！?/br>
孫玉芳對柳長春說：“伯，他這么多天沒回來，肯定想幺兒跟俺哥他們了，叫他多說會兒吧，沒事。”

看著柳長春和孫玉芳走后，兄弟幾個都來到柳俠他們住的窯洞。

柳魁和柳川靠在炕頭坐著，柳俠把頭枕在柳魁的腿上，貓兒把頭枕在柳俠的腿上，倆人仰躺在大炕上，盡可能地伸展著四肢，舒服的不行。

柳魁摸摸柳俠的頭：“孩兒，我聽您三哥三嫂他們說了，你那工作老辛苦，這好不容易回來了，好好歇歇吧。

這兩天你啥也別干，想吃啥叫您大嫂給您做，吃飽就去耍，對面那野梨都差不多了，你明兒領(lǐng)著孩兒們上樹夠梨吃吧?！?/br>
柳俠晃晃頭：“中，嘿嘿，大哥，回家真美，我一回來就不想走了?！?/br>
貓兒說：“我也是，不過咱要是不走，咱榮澤那個家咋弄哩？哎對了，大伯，你去看看俺榮澤那個新家唄，可美可美?！?/br>
柳魁說：“中孩兒，等大伯忙過這一歇兒，就去看您?！?/br>
貓兒翻身爬到柳俠懷里，枕著他的胳膊小聲說：“俺大伯答應(yīng)去榮澤看咱哩新家了?！?/br>
柳俠趴他耳朵上說：“你能再想法叫您大爺爺跟奶奶他們?nèi)ゲ荒埽课也桓腋棠陶f，我一說他肯定得打我，她不舍得打你……”

倆人在那里嘀嘀咕咕打小算盤，柳魁問柳川在警校的情況。

雖然柳川馬上就三十了，可柳魁卻總是覺得他還是個大孩子，不成熟，老擔(dān)心他在外邊會被人欺負(fù)，每次他回來柳魁都問長問短，走的時候又叮囑半天。

從去當(dāng)兵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柳川也習(xí)慣了有什么事跟大哥說，兄弟倆就坐著慢慢說話。

柳鈺靠在柳川身邊，就著蠟燭看柳凌的信，不時嘿嘿笑幾聲：“小凌真鐵，我就知道他到哪兒都中?！?/br>
“嘿嘿，曾大伯真好，又領(lǐng)著小凌跟小海去飯店吃飯了，懷琛哥跟冬燕姐也不賴，對咱小凌跟小海都這么好?！?/br>
“哎，冬燕姐懷孕了啊，哦，‘吐的什么都不能吃’？大哥，三哥，冬燕姐反應(yīng)這么厲害，是不是懷哩是孩兒呀？你說哩幺兒？”

柳俠說：“我又沒懷過孕，我咋知道？”

柳魁說：“您三哥俺倆都沒閨女，也不知道，您大嫂懷他們仨哩時候，也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都不耽誤吃飯干活?！?/br>
柳鈺眼睛盯著信繼續(xù)：“咦，冬燕姐還挺負(fù)責(zé)哩，難受哩啥都不吃還堅持住去上班，連小凌都覺得可佩服她?！?/br>
“小凌連女朋友都沒，還替我跟玉芳cao心哩；我都跟他說了我不想恁早要孩兒，至少也得等小雲(yún)跟小雷長大點(diǎn)，長到跟現(xiàn)在小莘這么大，能顧著自己了，我再要孩兒，要不俺娘跟大嫂才忙不過來哩?！?/br>
柳川扭過頭說：“孩兒，沒事，明年這個時候小雲(yún)他倆就該去榮澤上幼兒園了，你趕緊要個吧，你有個孩兒，家里就熱鬧了，你不擱家哩時候，俺叔也不會覺得沒意思了?！?/br>
柳鈺想了想，搖搖頭：“還是過兩年再說吧，我還想再耍兩年哩?！?/br>
他把上一封信收起來，換了一封繼續(xù)看，一會兒就又開始自言自語：

“震北哥還怪有意思哩，我還想著他們那樣哩城里人，還是高干子弟，肯定都是自由戀愛哩，不知道他們也會跟咱農(nóng)村人一樣，也得去相親?！?/br>
“吔，震北哥還跟個小孩兒樣，跟他底下哩兵顯擺他女朋友漂亮哩；不過肯定哈，人家長恁帥，又是高干，媒人肯定給人家介紹哩都是長哩可漂亮哩妮兒。”

柳俠跟貓兒聽著柳鈺絮絮叨叨地說，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

這些情況，他們已經(jīng)從柳凌給柳俠的信里都知道了，柳凌現(xiàn)在基本上是半個月準(zhǔn)時給柳俠寫一封信，說自己回部隊后的工作和訓(xùn)練情況。

柳凌和兩位戰(zhàn)友畢業(yè)后都回到了原部隊，柳凌任副連長，不是他原來的連隊，但還是在陳震北手底下。

柳凌給他的幾封信里，都有陳震北捎帶的信，有時候是幾句話，有時候則是滿滿兩三張。

從這兒可以看出，陳震北和柳凌的關(guān)系還是和從前一樣：上下級加好兄弟。

可柳凌信里描寫他們訓(xùn)練的時候，陳震北對柳凌他們連隊苛刻的簡直如同惡魔，訓(xùn)練結(jié)束后，柳凌已經(jīng)私下里和陳震北吵過好幾次了，結(jié)果都差不多。

柳凌說：他只要一離開訓(xùn)練場，就恢復(fù)了無賴本色，跟我辯論的時候，他各種無賴邏輯層出不窮，我每次都被氣得想把腳踹他臉上。

可他卻總是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