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門戶，自古以來便是軍事重鎮(zhèn)，兵家必爭之地。

柳凌每一封信都充滿活力，鼓勵柳俠好好學(xué)習(xí)，對柳俠痛打黃志英的事，柳凌和父親、大哥的態(tài)度不太一樣。

柳魁和柳長青在學(xué)校維護(hù)柳俠，私下里還從老師的角度訓(xùn)誡了幾句。

柳凌則是一面倒的支持，對柳俠一個字的責(zé)備都沒有，只告訴他以后如果再遇到類似情況，最好還是不動手，哪怕曠課逃學(xué)呢，先避開鋒芒不挨打，別的以后再說。

其實柳凌也是在擔(dān)心老師報復(fù)柳俠，柳俠身單力薄，成年人的老師如果認(rèn)真和他對打起來，柳俠未必就能占便宜。

五一前最后一周的星期二早上，柳俠剛起床準(zhǔn)備開始洗漱，王占杰來了。

滿屋子的學(xué)生都拿著手里的東西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原地不動。

王占杰對他們擺擺手說：“都快去洗臉吧，別上cao吃到了。”然后他對柳俠說：“我夜兒黑聽廣播里天氣預(yù)報，今兒原城可能有中雨，你趕緊收拾一下，還能趕上五點半的汽車。后兒開始二年級預(yù)考，得占一年級教室用三天，您明兒晌午上完課就放假，三天半，星期日下午準(zhǔn)時返校，萬一雨太大，別冒險硬來，我去跟蔣老師說。”

柳俠臉也不洗了，趕緊跑教室去收拾了書本往汽車站跑，心里高興的直想笑出聲。

汽車在朦朧晨光中駛出榮澤，柳俠一路心曠神怡，一會兒就能看見貓兒了，還能陪孩兒耍好幾天，嘿嘿，預(yù)選真得勁，咋不再多來幾回呢？

車到千鶴山頂，柳俠的情緒受了點小打擊。

羅各莊到榮澤的公路正在修，千鶴山的公路只有半邊能過，他坐的車等了老半天，終于輪到由北向南的車走了，他們的車又在到千鶴山最高處槐樹頂?shù)臅r候被一個帶紅袖章的給攔住了：“時間到了，該南邊的車走了?！?/br>
千鶴山和上窯一樣，都是北坡相對平緩漫長，南坡陡峭險峻，柳俠坐在車上都可以看到很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群山。

靠西邊山崖的半邊公路全部被破開，本來，不破的時候也已經(jīng)不像柏油公路了，都是大坑小坑和碎石子、灰土；很多帶著安全帽的人在不緊不慢的干活。

等了將近十分鐘，他才看到一輛藍(lán)色的只有三個輪子的拉煤車冒著黑煙慢慢轉(zhuǎn)過了前面一個山頭，跟著，后面同樣的三輪車和大卡車流水一般的涌了出來。

大卡車后面的情形才真正讓柳俠吃驚：一輛接一輛的架子車，同樣兩頭都裝了堵頭，煤堆得冒尖，上面搭著一條看不出顏色的舊床單，靠近前頭的部分放著一個用席子圈著的鋪蓋卷。

拉車的人全都是弓背凹腰，頭也不抬的拼命拉著車，他們前面是一頭幫腳的驢或騾子，牲口身邊走著一個手拿樹枝或小鞭子的拉腳人。

浩浩蕩蕩的架子車隊伍有點悲壯的畫面感。

柳俠忽然在靠前的車隊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把頭伸出車窗大叫：“楚鳳河，鳳河哥?！?/br>
楚鳳河扭頭，順著聲音找人，柳俠這才看到他左下頜包著一塊臟乎乎的紗布，他又使勁喊了一聲。

楚鳳河也看到了他，一邊興奮的沖他笑，一邊飛快的把驢從已經(jīng)上到坡頂?shù)募茏榆嚿辖庀聛怼?/br>
楚鳳河牽著驢擠到柳俠的窗戶邊：“柳俠，你咋今兒回來了哩？”

柳俠說：“俺后兒給二年級騰考場，俺老師說天氣預(yù)報咱這里今兒有中雨，叫我先回來了。小河哩？”

楚小河是去年暑假望寧初中被榮澤高中錄取的七個學(xué)生之一，但他沒去榮澤，柳俠從初中畢業(yè)后就沒再見過他。

楚鳳河羨慕的說：“您老師真好！俺小河明兒后晌才放假。哎，柳俠，你知不知道？柳鈺跟您大哥就擱底下五道口那兒打石頭哩?！?/br>
柳俠嚇了一跳：“俺大哥跟四哥都擱五道口哩？”他馬上對司機(jī)說：“師傅，我想下車自己走哩，你給我開一下門吧！”

司機(jī)打開了門，柳俠從汽車和山壁之間擠出來，焦急的問楚鳳河：“俺大哥跟四哥真擱這兒哩？”

楚鳳河牽著驢和他一起往山下走：“嗯，夜兒就擱這兒哩，下面高壓線桿那一段路，不知道哪兒來哩工程師說，柏油路鋪再好也沒用，過不了半年就得毀了，讓全部用大石頭鋪，修路哩單位就在咱附近招人打石頭，都打成這么大的方塊，”楚鳳河比劃了一個半米見方的方形：“聽說是一天七毛錢，來了可多人。”

柳俠心急如火，但本來就不寬的公路，一邊正施工不能走，一邊是向上的架子車車流和到山頂后又拐回來的人和牲口，亂馬交槍的，他想跑也跑不起來。

他看到楚鳳河臉上灰黑色的汗水順著皮膚流進(jìn)紗布里，問他：“鳳河哥，你下巴咋啦？”

楚鳳河用黑乎乎的手摸了一下紗布，笑笑：“沒事，縫了幾針，那老雜種的扁擔(dān)鉤子給打的?！?/br>
柳俠問：“您伯？”

“嗯，前兒，就是星期日一大清早，他忽然去叫小河俺倆回家，說他做夢夢見俺媽了，才想起來那天是小河的生兒，說家里雞蛋都煮好了，面條啥也都準(zhǔn)備好了，叫俺倆過去一起過。

最近這兒拉煤的多，我都把小河哩生兒忘了，聽見他說，我還以為他良心發(fā)現(xiàn)，覺得對不起俺媽，想以后對俺倆好點哩，就跟他回去了。

誰知道，飯桌上俺倆一碗面條沒吃完，他可露陷兒了。

他說再過半個多月就該收麥了，我成天去拉腳也顧不上地里的活，想割完麥用他那五畝山坡地?fù)Q我跟小河的一畝二分水澆地哩！

老混賬，他以為我是傻子啊，別說五畝二道坡的地，就是十畝頭道坡，你看會有人愿意換沒？

他咋說我都不答應(yīng)，他就破口大罵，說我是沒良心哩白眼狼，那臭娘們兒也在一邊說小河俺倆是喂不熟的狗，俺倆還了她兩句，老雜種拿起扁擔(dān)就過來打我，小河去擋他，那娘們兒和她閨女把俺小河挖得滿臉血……“

柳俠說：“您伯咋恁孬孫哩？鳳河哥，你不敢叫汗再往里面流了，會化膿?！?/br>
楚鳳河不在意的用手抹了一把汗：“該死rou朝上，有啥怕哩？我這賤命想死也死不了?！?/br>
柳俠問：“那您伯他們現(xiàn)在咋樣了？“

“仨都擱衛(wèi)生院躺著哩，他們敢把俺小河挖成那樣，我還管球他們是誰哩？

我拿了鐵锨跟他們拼命，打倒一片我就領(lǐng)著小河走了。聽說老雜種頭上、身上縫了三十多針，那破鞋娘兒們哩頭皮叫我鏟掉了一塊，她閨女臉上好像也縫了幾針，聽說她那大孩兒放出話，說要找人打死我跟小河。

哼，叫他們再花哨兩年，等小河過幾年長大點，能顧著自己了，我就弄死他們，叫俺小河太太平平過一輩子?！?/br>
柳俠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楚鳳河和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