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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吃幾天奶,硬是用米油喂大哩,米油養(yǎng)人著哩?!睂O嫦娥把柳葳也給抱到炕上,轉身出去熬粥了。小米粥熬了一個鐘頭,小孩兒就哼哼唧唧哭了一個鐘頭,等孫嫦娥把米油晾好,把一個調羹勺倒過來,用勺子柄沾著金黃色粘稠的小米油,放在小孩兒的嘴邊,那孩子馬上吸吮起來。“哎,他真哩吃,他這么小,咋就知道那是吃哩?”柳俠興奮的不行:“媽,叫我喂他唄,我也會?!?/br>孫嫦娥專心喂孩子,頭也不抬的說:“小祖宗,你能安生會兒不?媽快使死了,我趕緊喂了孩兒去睡一會兒,晌午還得給您一群做飯呢!”柳俠嘟著嘴坐一邊不高興,不過連三分鐘也沒有,他就又湊過來看小孩兒吃飯了。柳鈺、柳海對著吃完就睡著的大老鼠有點手足無措,柳俠學著他媽的樣子又把大老鼠抱在懷里,非常得意。何秀梅是初中畢業(yè),以前每逢天氣不好、家里幾個學生不能上學的日子,就由她或者柳魁給柳凌、柳鈺講功課,然后柳凌再給柳海、柳俠講。柳鈺是個不靠譜的,和柳凌一班的時候,柳凌每次考試都穩(wěn)居全年級前三名,他則是在倒數(shù)前三名里面牢牢占據(jù)了著一席之地。柳海陰歷七月生,比十一月生的柳俠大兩歲多,農村孩子都上學晚,柳海該上學的時候正好虛歲八歲,柳長青拉著架子車,上面坐了柳凌、柳鈺、柳海、柳俠和柳福來家的大兒子柳兆森,一起去望寧的公社小學。柳凌、柳鈺是正常開學,該上二年級了;柳海和柳森是第一天報名,他們這里上學報名的規(guī)矩是要數(shù)一百個數(shù),證明不是傻子才讓上學。柳俠純粹是跟著來湊熱鬧的,結果到了公社的小學校,柳森數(shù)數(shù)數(shù)到十九就不會了,柳俠接下去一路數(shù)到一百,然后是大的小的一齊哭:柳森哭著不肯上學要回家,不要數(shù)數(shù);柳俠哭著非要跟著四哥、五哥、六哥一起上學,不肯回家。柳長青費了好大的勁兒,最后一人屁股上給了兩巴掌,又花一分錢買了三塊紅薯糖,好說歹說柳森總算是留下了。可柳俠軟硬不吃,把他手里的糖一巴掌拍飛,躺地上撒潑打滾、哭死嚎活的要上學,但他虛歲才六歲,學校老師咋也不肯收,最后柳長青一只胳膊拉架子車,一只胳膊夾著土猴一樣又踢又打的柳俠回家,許諾明年一定讓他上學。第二年,柳長青早把哄孩子的話給忘了,可柳俠還記得,他就又故技重施撒潑哭鬧了一番,終于可以和三個哥哥一起每天去望寧上學了。柳森堅持了不到三個月,天氣一冷就回了柳家?guī)X大隊的小學校。而柳俠,前兩年由在望寧上高中的三哥柳川、兩年后由從部隊退伍的大哥柳魁每天早上把他背過上窯坡,黃昏放學再從上窯把他背回家,一直背到他上四年級。其實,柳家?guī)X大隊有學校,在張家堡,小學一年級到五年級,由三個混合班組成,在一個大院子里,但柳長青卻把家里的孩子都送到了望寧公社的學校。柳長青九歲的時候到開城當學徒,十七歲當兵,上過抗美援朝的戰(zhàn)場,后來因為母親去世,父親腿摔傷他退伍回到柳家?guī)X。他見過外面的世界有多寬廣遼闊,雖然現(xiàn)在有戶口的限制,他們這里又窮的很,但他還是想讓自己的孩子盡可能的多見見世面,望寧公社也很落后閉塞,但好歹每天都會有縣城的兩班車過來,有外面的人來來往往,好過自己村子幾百幾千年死水一般的寂靜。村子里除了他,都不愿意讓孩子每天跑幾十里山路受罪:去望寧上學又怎么樣呢,學成個狀元也得在這個窮山溝過日子,這是命。不過偶爾,也會有人不甘心,抱著和柳長青一樣的想法,想讓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三太爺是當年把柳長青帶到開城的人,他的幾個曾孫子就時不時有一個過來和柳長青家的孩子一起上學,不過大多都沒能堅持到上初中,就又回了柳家?guī)X大隊的學校。外面的雪依然在下,柳俠懷里抱著只丑八怪大老鼠,靠著柳海的背,在秀梅娓娓道來的講解聲和柳葳、柳蕤的嚎叫聲里進入夢鄉(xiāng)。柳俠再次醒來的時候,窯洞里黑黢黢的,懷里的大老鼠沒有了,他迷迷糊糊叫了一聲‘媽’,沒人答應,柳俠躺著繼續(xù)迷糊。過了一會兒,柳海進來了,點著了掛在墻上的煤油燈,柳俠這才看清楚,小老鼠就在自己旁邊睡著。“六哥,我老憋慌?!绷鴤b搓著兩條腿呲牙咧嘴的說。柳海趕緊把手里的饃放在窗臺上說:“我去給你提尿罐,憋著啊!敢再尿床讓咱媽捶你?!?/br>柳俠睡之前喝了一大碗小米紅薯稀飯,這會兒一泡尿尿了半天。柳海把尿罐提出去倒了,又去給他端來了晚飯:“咱媽說你睡哩身上正熱著,外面風大,激住了會受風感冒發(fā)燒,就擱這屋吃吧?!?/br>柳俠咬了一大口紅薯面饃,看看身邊的大老鼠問:“孩兒咋吃呢”柳海趴在炕上看著大老鼠,想摸摸他的臉又不敢:“咱媽給他又熬哩米油,才喂了?!?/br>柳俠有點擔心的問:“咱伯他們還沒回來?”“嗯,雪都一尺多厚了,咱伯他們要是送二嫂去縣醫(yī)院,今兒肯定回不來,這天,啥車都過不了千鶴山,咱媽跟大嫂也急哩不得了,不知二嫂咋樣了?!?/br>柳俠又看了看身邊的大老鼠,輕聲問:“六哥,難產大出血是不是會死?”柳海嚇一跳,往窗外看看沒人才放心:“你聽誰說哩?可不敢胡說,不吉利,要是咱媽聽見非打你一頓不可?!?/br>柳俠說:“俺班張長喜說哩,他鄰居前年生孩兒時候死了,他聽那些辦事哩人說他媽是難產,大出血,血流完了就死了?!?/br>柳海也有點害怕:“不會吧?咱二嫂不會死吧,她恁好,再說,孩兒都生出來了了……”柳俠看看睡得香香甜甜的丑小孩兒,點點頭:“嗯,二嫂肯定沒事,咱孩兒肯定不會有后媽,后媽都可孬孫?!?/br>柳長青家寬敞的院子一畝多大,一字排開五孔向陽的窯洞,都是門上帶著半圓的亮子,旁邊還開個大窗戶的,十里八村還沒有一家的窯能跟他們家比,這是他和老大柳魁花費三年多的時間慢慢改造出來的,全都是青石券門,玻璃是前年柳魁托了一個戰(zhàn)友在縣玻璃廠當廠長的哥哥弄來的,說是殘次品,不要錢,其實只是上面有一點氣泡或毛點,一點不影響使用。西廂房是三間青石墻的大瓦房,,石頭是他自己打的,紅瓦是托了公社書記王長民在窯坡買的,光是從窯坡拉回來,在山路上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個月,房子蓋成后,一個村子的人都眼熱的不行。這是他們附近十來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