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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38

    與此同時, 樂池里的小提琴手開始齊奏，長笛與黑管共鳴——舞會的最高潮來臨了。

    白制服黑手套的侍從手持禮.花.彈站在二樓，“砰”地一聲，金的, 銀的，紫的，紅的, 花雨般的亮片墜落了一地。鼓掌喝彩聲中，舞池里，眾人紛紛詢問身邊的舞伴是否介意摘下面具，有人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 有人卻面露猶疑, 還有人直接當(dāng)眾摟抱親熱了起來。

    如此熱鬧的氛圍下，我和埃里克之間卻是極致的沉默。他微側(cè)下巴，雙目有些失焦地看著混亂的舞池, 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 還是克拉拉打破了寂靜：“說得很好，看來你并不像赫斯特說的那樣對音樂一知半解，相反, 你很有自己的想法?！鳖D了頓，她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不過, 還有一層含義你沒有解讀出來, 至于那層含義是什么, 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時間到了，我該走了?！闭Z畢，她儀態(tài)優(yōu)雅地站起身，戴上鑲嵌著白珍珠的絲絨手套。

    埃里克也終于回神，連忙攙扶著她，把她送到了劇院門口。整個過程中，他只對我說了句“站在這里等我”，就沒再看我一眼，好像剛剛那個因我而震驚失神的人不是他一般。

    回來以后，他二話不說，直接拽著我走上了二樓露臺，把我壓在鏤刻精細(xì)的羅馬柱上。

    此時已是午夜，更深露重，夜風(fēng)寒涼，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裙，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胳膊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似乎是有話對我說，卻還是先脫下大衣，裹在了我的身上，生硬地命令道：“穿著?！?/br>
    我默默把胳膊伸進(jìn)衣袖里。衣服太大，幾乎是空蕩蕩地掛在我的肩上。我整個人一下顯得弱勢不少。

    “說吧?！彼砷_我，倚靠在另一邊羅馬柱上，態(tài)度冷淡得仿佛我是一個陌生人，“剛剛那些話是誰教你的?！?/br>
    我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這個，有些蒙了：“沒人教我，我自己想的?！?/br>
    “我不信你研究過我的作品，”他不冷不熱地說，“你的音樂素養(yǎng)只是中等?！?/br>
    “我的音樂素養(yǎng)，和我研究你的作品有什么聯(lián)系？”

    他沉默了一會兒，望向別處，神情漠然：“你每次見我都很害怕，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一個害怕我的人研究我的作品？那只有一個可能，你想討好我，讓我放你離開，對么?！?/br>
    他說得有理有據(jù)，幾乎把我氣笑了：“所以，我當(dāng)著克拉拉女士的面，大聲跟你表白，說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會愛著你，在你看來，居然是想要離開你？你這么聰明，有時候的想法卻堪稱愚不可及?！?/br>
    他沒有理會我的諷刺，面無表情地陳述：“這種事情你又不是沒做過?！?/br>
    我氣得差點(diǎn)跺腳，胸口一陣陣悶痛：“那你說說，我什么時候做過？”

    “三年前的事了?！?/br>
    “好，既然你提到三年前，那你一定還記得那個吻?！蔽易叩剿拿媲埃ь^逼視他，盡力瞪大眼睛以示憤怒，“你告訴我，假如我害怕你，那為什么還會吻你？”

    他和我對視一瞬，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接著，飛快地轉(zhuǎn)移了視線：“我也想知道，你當(dāng)初為什么吻我?！?/br>
    “我說過，因?yàn)槲蚁矚g你?！?/br>
    “是嗎？那后來，在地下我對你揭開面具，命令你吻我的臉，你為什么扭開頭？”他閉上眼睛，冷笑了一聲，“當(dāng)初那個吻，說想跟我學(xué)唱歌，不過都是些幌子罷了，你最終的目的只是想擺脫丑陋不堪的劇院幽靈。我若不采取強(qiáng)制手段，你永遠(yuǎn)不會在我的身邊停留，我猜得對么?！?/br>
    我愣了愣，想了半天，三年前……好像是有這回事。

    當(dāng)時為什么沒有吻他的臉呢？

    好像是因?yàn)橄氲搅饲笆浪涂死锼雇　?/br>
    有些心虛。但我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于是更加強(qiáng)硬地上前了一步，抓住他的兩只手腕：“這些你都說錯了，不過有一件事你沒說錯，我也不該對你撒謊，我確實(shí)挺害怕你?！?/br>
    他睜開眼，愕然而悲傷地看著我。

    我心口一抽，強(qiáng)忍住想要哄他的沖動，假裝冷冰冰地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孩，沒有過人的才華，也沒有豐富的閱歷，從小到大經(jīng)歷的挫折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我并不勇敢，我承認(rèn)。所以，在舞臺上失聲的時候，我是害怕的；你把我推進(jìn)籠子里，我也是害怕的；鼓起勇氣坐到你的懷里，卻被你按在墻上的時候，我還是害怕的。”

    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目光也黯淡空洞下來，聲音卻始終漠然毫無起伏：“那想必你已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管你如何指責(zé)我，我都不會放你離開，死了這條心吧?！?/br>
    本來還在反思自己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過，聽見這話，又被氣了個半死：“對，你的為人，我很了解。”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fā)。

    “你閱歷豐富，從波斯到巴黎，都有你的足跡；你心性堅(jiān)韌，在獅子爪牙下都能活命；你從建筑設(shè)計(jì)到歌劇創(chuàng)作均有涉獵，堪稱無所不能?！蔽覍ι纤痼@的雙眼，“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br>
    他微蹙著眉頭：“你……”

    我難得強(qiáng)勢地打斷他：“同時，你也是我見過的最愚笨的人，你明明對我很多行為都有疑惑，卻不肯親口問我，只是在心中猜測，并且全都猜錯了。我知道你相貌丑陋，可是我愛你。我知道你手段卑劣，甚至不惜使用啞藥，就是為了防止我拒絕你，可是我愛你。他們有的話說對了，你確實(shí)恐嚇詐騙過前任劇院經(jīng)理，但那又怎樣，我是真的愛你。剛剛在克拉拉面前，我沒有把話說完，不管你是陽光下的赫斯特，還是陰影里的埃里克，我都視之如一。不管你的本質(zhì)是高尚還是卑劣，不管你的手段多么嚇人，我都愛你。我愛你，埃里克。我這樣說，你還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嗎？”

    他忽然扔開我的手，疾步朝走廊盡頭走去。我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眼看他就要再一次消失在我視線里，無邊的恐懼蔓延開來，我?guī)缀跏穷澏兜睾鸬溃骸澳阋歉译x開，我們就從此分道揚(yáng)鑣再也不見！”

    他頓住腳步，整個人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半晌，他才在陰影里開口說道：“假如我告訴你，赫斯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你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