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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很不懂少爺?shù)降自谙胧裁戳?。不過他這么年輕就官至一品,大概就連想法都跟他們這些普通人完全不同吧? 五年前的林縝上長安趕考,春闈上考中進(jìn)士,又在接下去的殿試上被點中狀元。那時他還是位寒門出身的窮書生,后來有了官職,他先是在龍圖閣當(dāng)修撰,又到刑部當(dāng)一個小小的侍中,薪俸微薄,也沒多少余錢去結(jié)交權(quán)貴。像長安這種地方,遍地都是高官,遍地都是世家子弟,大家總會先敬羅衫再敬人,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華服不能讓他覺得底氣十足,棉布衣裳也不會讓他覺得就是低人一等。 他唯一做過的就是連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拿自己新制好的衣服拿來給被雨淋得濕透的安定公主替換,她只穿過一回,洗了好幾遍,還是錯覺那褻衣上沾著些許體溫和香氣,最后被他壓在箱底。 他竟是一直都沒舍得把它們?nèi)拥?。李清凰這一天可累壞了,明日還要再去應(yīng)付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和繼母,就覺得頭皮發(fā)麻。她從前就不耐煩打理這些婆婆mama的事情,結(jié)果現(xiàn)在不但要理,還得理得好,把林容娘背后的事情給理出一條頭緒來。 昨晚林縝是在書房過得夜,據(jù)說他從前也時常在書房過夜,她也沒去打擾他念書。 翌日一早,她先給林老夫人請了安,和公婆道了別,就和林縝一道回娘家去了。 林舉人名叫林思淼,從前考中過舉人,他的同窗出過許多能人,還有一位好友現(xiàn)在正是越麓書院的院長。當(dāng)初林思淼在平遠(yuǎn)城里內(nèi)的書院走了一遭,一眼就看中了林縝,覺得他將來必定頗有前途,就為他寫了一封推薦信,舉薦他去越麓書院讀書。在越麓書院里讀書的學(xué)生好些都是出身頗為清貴的書香門第,偶爾還會有出身門閥世家的。 西唐當(dāng)時甄選人才一般有兩條路,一條是世家舉薦當(dāng)官,一條則是科舉。 對于寒門子弟來說,他們能夠入朝為官的道路就僅僅剩下科舉一途。 林縝也沒讓他失望,他這一路考上去,簡直就稱得上是順風(fēng)順?biāo)?,幾乎所有的考官都對他印象不錯。 林思淼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往上考了,但是林縝不同,他那時候才剛滿十六歲,就算第一回春闈失利,他也完全耽擱得起。他當(dāng)時是想,若林縝當(dāng)真能考上,等他喜登科衣錦返鄉(xiāng)的那一日,他就跟他提出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那個時候,長女容娘已經(jīng)跟她的繼母鬧得不可開交,甚至還跟人私奔,最后雖然私奔不成,但名聲已經(jīng)徹底壞了。他其實是想把小女兒林碧玉許配給林縝的。 他只是跟繼弦陳氏隨口說了一句,誰知道陳氏就把這件事記在心底。陳氏并不覺得林縝能夠考上什么名次,若是運氣好,也就是考了幾回最后考個進(jìn)士罷了,難道還要讓她的碧玉和一個前途不明的寒門子弟訂婚,一直一直守著他?退一萬步說,林縝當(dāng)真考中了,就算留在長安當(dāng)官,也是個七品小官,在長安這種遍地權(quán)貴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于是陳氏趁著林思淼出門訪友的當(dāng)頭,給林縝塞了林容娘。 等這件事塵埃落定,林思淼就是知道也無計可施了。 林思淼當(dāng)時知道這件事,簡直唉聲嘆氣,恨不得把陳氏罵個狗血噴頭,什么叫婦人愚見短視?這就叫愚見短視!原本好好的一樁師生之誼,一樁舉薦良才的美事,竟被陳氏弄成了挾恩求報。若是林縝一輩子不出頭還好,若是他將來出人頭地,想到曾被人塞了這樣一件不光彩的婚事,他會怎么想? 結(jié)果林縝去了長安趕考,消息很快傳了回來,他一舉高中狀元。 林思淼本想主動提出解除這樁婚約,卻沒想到林縝還是要堅持履行婚約。反倒是陳氏氣得差點仰倒,這本來該是她的女兒碧玉的如意郎君,竟是被林容娘這樣的人搶了去,實在是太可恨。 陳氏還要當(dāng)一位賢惠的繼母,也不能苛待她,可是心里又過不去那道檻,別提有多難受。幸虧林容娘跟人私奔,德行有虧,滿平遠(yuǎn)城的百姓都覺得她嫁給林縝,簡直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好白菜都被豬拱了——沒錯,林容娘就成了那一坨牛糞和拱白菜的豬。這讓陳氏覺得,勉強也算是心意平吧。 爾后,林縝拒婚安定公主,又在短短的幾年中不斷升遷,一躍成為朝中新貴,這一連串的消息讓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林縝借著丁憂的名頭回鄉(xiāng)后,按照當(dāng)?shù)氐囊?guī)矩,若是家中有喪事,必須在三個月內(nèi)成婚,要不然就要在三年后再成婚。林縝當(dāng)機(jī)立斷,把林容娘娶進(jìn)門。 這段故事聽起來挺新奇的,但是仔細(xì)一想,又挺辛酸。 所有的人,都只注意林縝娶了誰,他娶的妻子是不是足夠同他相配??墒钦l又想過林容娘的感受?她想要嫁給他嗎?她就愿意去當(dāng)眾人口中那個德行敗壞、拱走了一顆好白菜的陪襯嗎? 李清凰知道人云亦云的可怕之處,也懂得流言如利刃的殘忍。她逆行倒施慣了,也不覺得私奔就是一件多么嚴(yán)重的事,林容娘除了沒有安排好后續(xù)的接應(yīng),又或者是有眼無珠看錯了一個男人,別的也真是沒什么錯。 而整件事里,林縝也無辜,她那時候因為被林縝拒婚而名揚天下也很無辜?。?/br> 林縝就靠在馬車邊上,手上拿著一卷書,看了一會兒又抬起頭看她,笑問道:“你在想什么,怎么還皺著眉?” 李清凰道:“你有沒有覺得老天待你不薄,你就娶了一個妻子,然后這妻子前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就跟娶了平妻一樣?!?/br> 林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低頭繼續(xù)看書:“不覺得。我不娶平妻,也不會納妾。” “不就是開開玩笑嘛?!彼斐鍪?,抓住他手上的書冊,“你不是就這樣開不起玩笑吧?” 林縝握緊了手上的書冊,沒讓她把書抽走,他認(rèn)真地回答:“不是玩笑?!?/br> 李清凰側(cè)過頭探究地看他。 林縝又道:“言必行,行必果,我不喜歡開玩笑?!?/br> 她正要說話,就感覺到馬車一震,她本來就坐得不穩(wěn),就勢往前一撲。林縝下意識地將她接了個滿懷。李清凰又抬手在他身上撐了一下,維持住平衡。 林縝悶哼一聲,面上微起薄紅。他張了張唇,卻又欲言又止,他原來就長了一張冷淡的臉,可現(xiàn)在微微發(fā)紅,看上去倒是很不一樣。李清凰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她居然碰到了很微妙的地方,她也是隨意找了個支撐,竟剛好摸到了他的下腹。她收回手,斟酌了片刻,問道:“你——沒事吧?” 林縝拿起散落在一旁的書冊,遮擋住